邝彻和荆薇的婚姻像杯搁置太久的白水。直到荆薇在同学会上被灌酒,
玩那个“夫妻秘密大爆炸”游戏。“说一件你老公绝对不知道的事!
”裴铮把镜头怼到她面前。荆薇眼神涣散:“五年前…我故意流产了我们的孩子。
”闪光灯亮起的瞬间,邝彻收到了高清视频。他碾碎手机,
的换脸**视频席卷全网;裴铮的医疗器械公司爆出伪造临床数据;组局的吴启被匿名举报,
税务问题和婚外情一起曝光。最后,荆薇收到离婚协议时,
附着她当年的流产手术单和不孕诊断书。“你毁掉的,”邝彻在空白支票背面写道,
“从来不只是个孩子。”第一章邝彻推开家门,玄关感应灯应声而亮,
惨白的光线切割着过分的安静。空气里浮着点若有似无的百合香薰味,
是他助理沈薇上周送来的,说是能舒缓神经。邝彻扯了扯领带结,
随手把昂贵的羊绒大衣搭在门厅柜上,昂贵的布料滑落一点,堆在冰冷的理石台面,
像个无人问津的褶皱。客厅里,荆薇蜷在宽大的沙发一角,薄毯盖到腰间。
平板电脑的光映在她脸上,明明灭灭,播着部画面精致的古偶剧。她看得专注,
连他进门也没抬眼。“回来了?”她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,有点模糊,
目光依旧黏在屏幕上。“嗯。”邝彻的回应更短促,像石子投入深潭,连个涟漪都吝啬。
他径直走向开放式厨房的中岛,给自己倒了杯冰水。玻璃杯壁瞬间凝起一层白雾,
寒气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。他灌了一大口,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,
压下些许工作带来的燥意。房子很大,是邝彻公司上市那年买的顶层大平层,视野无敌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,城市霓虹是流动的星河,璀璨得有些虚假。但此刻,
这宽敞的空间只放大了一种东西——令人窒息的安静。
除了平板电脑里男女主角略显浮夸的台词声,就只有邝彻放下水杯时,
杯底磕碰岛台发出的轻微“咔哒”响。他们之间,不知从哪天起,就变成了这样。
对话精简得像电报,眼神交汇是奢侈,连肢体接触都带着点刻意的避让。
像两杯搁置太久、失了气泡的苏打水,温吞,无味。外人眼里,邝总是科技新贵,
荆太太是温婉美人,郎才女貌,富贵登对。只有身处其中的人,才知道这层镀金的表象下,
早已爬满了细密的裂纹。荆薇终于按了暂停键,剧里的悲情音乐戛然而止。
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,看向中岛边的邝彻。他侧对着她,身形挺拔依旧,
白衬衫的袖子随意挽到手肘,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臂线条。灯光勾勒着他利落的下颌线,
只是眉眼间压着挥之不去的倦怠,像蒙着一层擦不掉的灰。“今天…很忙?”她问,
语气是习惯性的试探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。邝彻转过身,目光掠过她的脸。
荆薇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羊绒衫,长发松松挽着,几缕碎发垂在颊边,衬得脸更小了些,
眼底有淡淡的青影。还是那么好看,只是这种好看,像博物馆玻璃罩里的名画,隔着距离,
失了鲜活气。“老样子。”他语气平淡无波,“几个并购案收尾,数据量太大,
服务器差点宕机。”他晃了晃手里的空杯,“你呢?”“我?
”荆薇嘴角弯起一个很浅、很标准的弧度,标准的“邝太太式”微笑,
“下午去做了个SPA,晚上约了林鸢她们几个,在老地方聚聚。”她口中的“老地方”,
是城西一家会员制的私房菜馆,格调高,私密性好,是她们那个小圈子的据点。“林鸢?
”邝彻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。林鸢,荆薇大学时的室友,嫁了个搞地产的暴发户,
一张嘴顶得上十个高音喇叭,尤其热衷打听和传播各种“内部消息”,
是圈子里有名的“包打听”。他不太喜欢荆薇和她们走得太近,
总觉得那些看似亲热的笑脸背后,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窥探和比较。但他从没明说过。
干涉对方社交?那是温水里不该出现的刺。“嗯,还有裴铮、吴启他们几个,大学同学小聚。
”荆薇补充道,视线又落回平板上,指尖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,“说是裴铮从国外回来了,
组了个局。”裴铮。这个名字让邝彻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。裴铮,
当年校篮球队的风云人物,家世好,长袖善舞,毕业就出国镀金,据说现在混得风生水起。
更重要的是,邝彻知道,裴铮大学时追过荆薇,追得挺高调。虽然后来不了了之,
但这个名字,始终是邝彻心里一根极细、却从未消失的倒刺。隐秘,且带着点陈年的酸涩。
“哦。”他最终只发出一个单音节,把杯子放进水槽,“少喝点酒。”语气是叮嘱,
却听不出多少温度,更像是一种完成义务式的例行公事。说完,他转身走向书房的方向,
步履沉稳。荆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,书房的门被轻轻带上,隔绝了外面的光。
客厅里又只剩下她和平板屏幕幽蓝的光。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,最终消失不见。
毯子下的手指蜷缩起来,指甲无意识地掐着掌心柔软的布料。少喝点酒?
她心里轻轻嗤笑一声。他还记得她上次喝醉是什么时候吗?记得她为什么喝醉吗?
平板屏幕暗了下去,映出她模糊的、带着点落寞的侧影。这房子真大,真安静。
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,缓慢,粘稠,像这杯搁置太久、温吞无味的白水婚姻。
她拿起手机,点开那个名为“蔷薇小分队”的群聊。里面林鸢的消息正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,
带着夸张的感叹号,渲染着今晚聚会的“不容错过”。【林鸢】@全体成员宝贝们!
重磅消息!裴公子携新项目荣归故里!今晚‘锦庐’顶包,他做东!规格拉满!
迟到罚酒三杯起跳!【裴铮】鸢姐捧杀我了[抱拳]。主要是太久没见老同学,想大家了。
尤其是@薇薇,赏脸?【吴启】裴少发话,刀山火海也得去啊!薇薇必须来!
少了你这朵系花,我们这同学会成色少一半!【林鸢】就是就是!荆薇别装死!
知道你老公管得严,但偶尔也得呼吸下自由空气不是?姐妹们给你打掩护!
[坏笑]手机屏幕的光映着荆薇的脸,她指尖悬在虚拟键盘上,犹豫着。去?那种场合,
无非是攀比、炫耀、带着点暧昧试探的起哄灌酒,她早已厌倦。不去?显得自己格格不入,
扫兴,而且…她瞥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。邝彻会在意她去不去吗?那句“少喝点酒”,
大概已经是他今晚能给出的所有“关心”额度了。心里那点不甘和说不清的烦闷,
像水底的沉渣,被林鸢和吴启的起哄搅动起来。凭什么她就要困在这潭温吞水里?
凭什么她就不能有点自己的热闹?指尖落下,她敲下回复。【荆薇】好。一会儿见。发送。
像是完成了一个小小的叛逆,她吐出一口气,身体却并没有预想中的轻松,反而更沉了些。
她起身,走向衣帽间,准备换衣服。镜子里映出她的身影,纤细,带着点易碎的精致。
她挑了一条剪裁合体的黑色丝绒连衣裙,
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钻石雪花胸针——那是邝彻很久以前送的生日礼物。
冰凉的钻石贴在皮肤上,像一滴凝固的泪。第二章“锦庐”顶层的包间,“松涛阁”。
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,里面却是另一番浮华天地。
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璀璨却冰冷的光,照在光可鉴人的红木圆桌和昂贵的骨瓷餐具上。
空气里混杂着顶级食材的香气、名贵香水味和一种蓄势待发的、混合着酒精荷尔蒙的热闹。
荆薇到得不算晚,但包间里已是人影绰绰。林鸢眼尖,第一个看到她,
立刻踩着细高跟“噔噔噔”地迎上来,夸张地张开双臂:“哎呀我的薇薇宝贝!你可算来了!
想死我了!”一股浓郁的迪奥真我香水味瞬间裹住了荆薇。林鸢今天穿得格外艳丽,
紧身亮片裙,**浪卷发,红唇似火。她亲热地挽住荆薇的手臂,把她往主位方向带,
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:“瞧瞧,咱们当年的系花,还是这么仙!
岁月这把杀猪刀,就饶过你一个是不是?邝总真是好福气!”话语里是赞叹,
眼神却像探照灯,飞快地扫过荆薇的穿着、首饰、气色。荆薇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回手,
却被林鸢挽得更紧。她扯出一个笑容:“鸢姐说笑了,你才是越来越有范儿。”“哎哟,
嘴真甜!”林鸢咯咯笑着,把她按在裴铮旁边的空位上,“来来来,坐这儿!
裴少特意给你留的!他啊,一下飞机就念叨你呢!”裴铮就坐在旁边。几年不见,
他褪去了些校园时的青涩莽撞,多了几分商海沉浮打磨出的圆滑世故。
裁剪精良的深灰色西装,腕间一块低调的百达翡丽,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。他起身,
笑容得体,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和惊喜:“薇薇,好久不见。你还是老样子,一点没变。
”他伸出手。荆薇只能伸手与他虚握了一下:“裴铮,欢迎回来。”他的手干燥温热,
停留的时间比社交礼仪略长了零点几秒才松开。“哪里哪里,能再见到老同学,
才是最高兴的。”裴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,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,随后才转向其他人,
招呼着,“大家都坐!启子,别玩手机了,就等你了!服务员,走菜!”吴启,
当年班里的活跃分子,现在开了家不大不小的广告公司,闻言收起手机,
笑嘻嘻地凑过来:“来啦来啦!裴少请客,我爬也得爬来啊!
”他目光在荆薇和裴铮之间暧昧地扫了个来回,“啧啧,瞧瞧这‘郎才女貌’的,
坐一块儿就是养眼!邝总今天没空?可惜了可惜了。
”这话引得桌上其他人一阵心照不宣的低笑。荆薇端起面前的水杯,掩饰性地喝了一口,
水温吞吞的,没什么滋味。精致的菜肴流水般端上来,
澳洲龙虾刺身、黑松露和牛、清蒸东星斑…搭配着醒好的名庄红酒。觥筹交错间,
气氛迅速升温。林鸢是气氛担当,妙语连珠,爆料着圈内最新的八卦,惹得众人阵阵哄笑。
吴启和另外几个男同学推杯换盏,嗓门越来越大。裴铮则显得游刃有余,
时而接住林鸢抛出的梗,时而与吴启碰杯,
话题总是不经意地引向他在国外参与的高端医疗器械项目,言语间是志得意满。
荆薇安静地吃着东西,偶尔附和地笑笑。红酒一杯接一杯地敬过来,她推辞了几次,
但架不住林鸢的“不喝就是看不起姐妹”和吴启的“替邝总喝的”起哄,
加上裴铮在一旁看似解围实则劝诱的眼神,不知不觉间,杯中的液体下去了一大半。
酒精像温暖的潮水,一点点漫上来,冲刷着她的神经末梢,
让那层因为婚姻疲惫而竖起的无形壁垒变得松软、模糊。脸颊开始发烫,
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。周围嘈杂的谈笑声、水晶灯刺眼的光,都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,
不那么真切了。酒过三巡,菜也吃得七七八八。吴启打了个响亮的酒嗝,
拍着桌子提议:“光吃饭喝酒多没劲!来点**的!玩游戏!玩真心话大冒险!怎么样?
”“好啊好啊!”林鸢第一个拍手附和,眼睛亮得惊人,“老规矩!转酒瓶!瓶口指到谁,
真心话还是大冒险,自己选!选不出来或者做不到的,罚酒三杯!”“玩就玩!谁怕谁!
”其他人也纷纷响应,酒精上头,气氛正是最嗨的时候。裴铮笑着没说话,算是默认,
只是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荆薇有些迷蒙的脸上。服务员很快清理了桌面中央,
放上一个空的红酒瓶。吴启自告奋勇做第一轮庄家,他用力一拨瓶身,
瓶子在光滑的桌面上飞快旋转起来,众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。瓶口慢悠悠地停下,不偏不倚,
正对着荆薇。“哇哦!”林鸢兴奋地尖叫一声,“开门红!咱们系花!薇薇宝贝!选吧,
真心话还是大冒险?”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荆薇身上。她感觉脑子有点发木,
酒精让反应变得迟钝,脸颊烫得厉害。看着周围一张张带着醉意、兴奋和期待的脸,
她下意识地想避开那些灼人的目光。“…大冒险吧。”她声音有点飘,
心里想着大冒险无非是唱个歌、喝杯酒,总比被问隐私强。“大冒险?”吴启怪叫一声,
和旁边的林鸢交换了一个狡黠的眼神,“行!薇薇爽快!那咱们也玩个大的!”他环视一圈,
提高嗓门,“来个‘夫妻秘密大爆炸’!怎么样?敢不敢?”“夫妻秘密大爆炸?
”有人不解地问。“简单!”吴启唾沫横飞地解释,“就说一件!一件你老公或者老婆,
绝对!绝对!不知道的事儿!必须够劲爆!不够劲爆不算数!大家投票!”“这个好!**!
”“薇薇!快!邝总有什么惊天大秘密被你藏着掖着?”“对对对!
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!”起哄声瞬间高涨,像海浪一样拍打着荆薇。裴铮也含笑看着她,
眼神深不见底。荆薇的心脏猛地一缩,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。
那些被酒精**神经瞬间绷紧,醉意潮水般退去一些,留下尖锐的清醒和恐慌。秘密?
她和邝彻之间…不能说,不能说!她慌乱地摇头:“不行不行…这个…换一个吧?我喝酒!
我罚酒!”她伸手去拿酒杯,想用罚酒堵住这可怕的提议。“诶——!”林鸢眼疾手快,
一把按住她的手,力道不小,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肤里,脸上却堆着夸张的笑,“薇薇!
玩不起啦?这多没意思!咱们系花什么时候这么怂了?再说了,邝总日理万机的,
还能管到我们姐妹淘的小游戏?说出来!说出来心里就痛快了!姐妹们给你保密!
”她的话语像裹着蜜糖的毒药。“就是就是!荆薇,别扫兴啊!”“三杯酒就想糊弄过去?
没门!”“快说!我们都等着呢!”吴启和其他人更加起劲地鼓噪起来,拍桌子,
吹口哨,包间里充满了快活的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空气。荆薇感觉血液都冲到了头顶,
耳朵里嗡嗡作响。她想挣脱林鸢的手,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。可林鸢的手像铁钳,
周围的目光像探照灯,将她死死钉在原地。她求助似的看向裴铮,
裴铮却只是对她露出一个鼓励的、甚至带着点纵容意味的微笑,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表演。
“说吧,薇薇。”裴铮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过嘈杂,“游戏而已,大家都等着呢。放心,
我们都有分寸。”他话里的“分寸”二字,此刻听起来无比讽刺。
最后一丝抵抗的力气被抽干了。荆薇感到一种巨大的、被裹挟的无力感。
酒精的余威混合着巨大的心理压力,让她的大脑一片混沌。
那些深埋心底、连她自己都不敢触碰的角落,似乎被这疯狂的气氛撕开了一道口子。
绝望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情绪攫住了她。她的嘴唇微微颤抖,眼神涣散,失去了焦距,
仿佛在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。声音很低,带着一种梦呓般的破碎感,
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:“五年前…我…我故意流产了…我们的孩子。
”话音落下的瞬间,包间里陷入一片死寂。针落可闻。刚才还喧嚣的起哄声、笑声,
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。
上的表情都凝固了——震惊、难以置信、看好戏的兴奋瞬间转为愕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。
林鸢按着荆薇的手,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,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,无比滑稽。
吴启张着嘴,保持着要起哄的口型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死寂只持续了短短两秒。紧接着,
“咔嚓!”一声清脆的快门声,像惊雷一样炸响!闪光灯刺目的白光,毫无预兆地亮起!
像一把冰冷的匕首,精准地刺破了包间里诡异的寂静,也狠狠扎在荆薇失魂的脸上。
荆薇被那强光刺得本能地闭上眼,再睁开时,只看到裴铮正慢条斯理地将举着的手机放下。
他脸上,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鼓励和纵容?只剩下一种冰冷的、带着审视和玩味的表情,
像猎人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。他的指尖,
正停留在手机屏幕上——那个刚拍下她失态瞬间的发送键上。“你…你干什么?
”荆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。裴铮没回答,只是勾起唇角,
那笑容在惨白的水晶灯光下,显得格外阴冷。他手指轻轻一点。发送。第三章邝彻的书房,
是这间大平层里最私密的堡垒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,像一片倒悬的星海。
室内却只有书桌上亮着一盏孤灯,光线冷白,将他专注的侧脸轮廓勾勒得锐利分明。
空气里只有高性能主机风扇发出的低沉嗡鸣,
以及他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击时发出的、节奏精准的哒哒声。屏幕上,
复杂的代码流瀑布般倾泻而下,是某个核心算法的优化路径。工作,
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、有明确逻辑和结果的锚点。婚姻那潭温吞水带来的无形滞涩感,
似乎只有在这种高速运转的思维里才能被暂时遗忘。突然,
放在桌角、调了静音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。幽蓝的光映在邝彻的瞳孔里,
他敲击键盘的手指没有停,目光甚至没有完全从代码上移开,
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屏幕。是裴铮发来的视频请求。裴铮?
这个名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平静的代码之海,瞬间激起一片不和谐的涟漪。这么晚?
还视频?邝彻的指尖在回车键上悬停了一瞬,一种极其轻微却无法忽视的异样感掠过心头。
他和裴铮的交情,远没到深夜视频聊天的地步。他犹豫了半秒。指尖落下,却不是接听键,
而是旁边的拒接。屏幕暗了下去。然而,几乎是同时,“叮咚”一声轻响,
一个视频文件紧跟着传送了过来。文件没有命名,只有一个冰冷的数字后缀,
像一个沉默的炸弹。邝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裴铮的举动透着一股反常的执拗。
他松开键盘,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转椅里,拿起手机。指尖悬在屏幕上,停顿。
书房里只剩下风扇的低鸣,和他自己平稳的呼吸声。灯光在他脸上投下小片阴影,
让那双深邃的眼睛显得更加难以捉摸。几秒钟后,他点开了那个文件。视频开始播放。
镜头晃动得厉害,显然是手持拍摄。背景是锦庐包间那熟悉的奢华装饰。
水晶吊灯的光线在晃动中显得更加刺眼。画面中央,是荆薇。她的脸在镜头里被放大了,
带着明显的醉态。眼神涣散,脸颊酡红,嘴唇翕动着。周围是模糊的背景音,
有林鸢尖锐的、带着逼迫的“快说!说出来心里就痛快了!”,
有吴启和其他人起哄的嘈杂叫嚷“说!我们都等着呢!”,
还有裴铮那句清晰得如同耳语的“说吧,薇薇。游戏而已…放心,我们都有分寸。”然后,
荆薇那破碎的、梦呓般的声音,穿透了手机扬声器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,
狠狠扎进邝彻的耳膜,再贯穿他的心脏:“五年前…我…我故意流产了…我们的孩子。
”“咔嚓!”快门声和闪光灯的白光在视频里突兀地炸开!
荆薇被强光刺得闭眼的痛苦表情被瞬间定格、放大!视频到此戛然而止。屏幕暗了下去,
映出邝彻自己的脸。他的表情凝固在上一秒的平静里,没有任何变化。眼神深处,
却仿佛有万年冰川在瞬间崩塌、冻结,将所有的光都吸噬殆尽,
只剩下一种绝对的、令人心悸的寒冷和空洞。书房里死寂一片。
连主机风扇的低鸣似乎都消失了。时间仿佛被冻结。五年前。孩子。
这两个词像两把生锈的钝刀,在他早已结痂的心口反复切割,撕开血淋淋的旧伤。
那场突如其来的、被医生轻描淡写归结为“胚胎发育不良”的流产,
荆薇病床上惨白的脸和无助的眼泪,他笨拙的安慰和强压下的巨大失落…原来,
这一切的背后,藏着一个如此冰冷、如此恶毒的“故意”!他以为的意外,
是她精心策划的谋杀!谋杀他们的孩子!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、无法形容的剧痛,
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、拧碎。随之而来的,是滔天的怒火!那怒火不是灼热的岩浆,
而是极地深处冻结了亿万年的寒冰,带着毁灭一切的死寂和重量,瞬间席卷了他四肢百骸!
手指猛地收紧!“咔吧!”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!那部最新款的、坚硬无比的钛合金手机,
在他手中如同脆弱的饼干,屏幕连同内部的精密元件,
在沛然莫御的指力下瞬间扭曲、碎裂、变形!锋利的金属边缘刺破了他的掌心,
殷红的血珠无声地渗出,顺着扭曲的金属缝隙蜿蜒流淌,滴落在冰冷的深色胡桃木书桌上,
绽开几朵小小的、刺目的血花。他像是感觉不到掌心的刺痛。书房里冷白的光线落在他身上,
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,投在身后巨大的书架上,像一个沉默而狰狞的巨兽。
窗外璀璨的霓虹倒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,却点不亮一丝温度,
反而更衬得那眼底一片荒芜的死寂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掌心的血滴渐渐凝固,
变成暗沉的褐色。碎裂的手机残骸还死死嵌在他紧握的拳头里。不知过了多久,
也许只有几分钟,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他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。
扭曲变形的手机残骸“啪嗒”一声掉落在书桌上,沾染着暗红的血迹。
邝彻面无表情地站起身。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。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
俯瞰着脚下那片流动的、虚假的星河。玻璃映出他冰冷如雕塑的侧脸。他的目光,
没有焦点地落在远处某个看不见的点上。
意流产…林鸢的逼迫…吴启的起哄…裴铮精准的拍摄和发送…视频里每一张模糊又清晰的脸,
每一句煽风点火的话,都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,如同最清晰的慢镜头。他们,所有人。
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**的、无伤大雅的玩笑?
一个可以用来佐证“系花”婚姻不幸的八卦谈资?一个可以拿来要挟或者取乐的筹码?很好。
他微微侧头,冰冷的视线扫过书桌上那堆染血的手机碎片。然后,他转身,走到书桌另一侧,
拉开一个不起眼的抽屉。里面安静地躺着一部造型极其简约、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黑色手机。
那是他真正的通讯工具,一个连接着他从不示人另一面的通道。他拿起它,
冰冷的金属外壳贴合掌心未干的血迹。指纹解锁。屏幕亮起幽蓝的光。
他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,
目B-临床数据异常追踪(待观察)”、“林鸢(星耀传媒)关联IP活动日志(存档)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