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再往左一点!对,就这个角度!"
我站在梯子上,调整着最后一块木制导流板的位置。清晨的阳光穿过我设计的这套水利装置,在石板地上投下复杂的光影。三个月前,我向铁老提出改良城中供水系统的计划,今天终于进入最后调试阶段。
莫尘在下方扶着梯子,额头上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"清越,城主府的人来了。"
我低头看去,一行衣着华贵的人正穿过工匠广场朝我们走来。为首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,一袭墨蓝色锦袍,腰间玉佩叮当作响——正是那日被我当众羞辱的赫连珏。
我的手指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工具袋,里面装着我改良过的蜂钳和几件自制防身武器。
"虞姑娘。"赫连珏在几步外站定,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,"久闻大名。"
我慢慢从梯子上下来,拍了拍满是木屑的衣襟。"赫连公子有何贵干?"我刻意省略了敬语,注意到他身后随从们皱起的眉头。
赫连珏却不以为忤,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刚完成的水利装置。"听说这套系统能解决西城区的缺水问题?"
"理论上是的。"我指向装置的核心部件——一组精密的齿轮和导流板组合,"利用地势差和分水原理,把东区过剩的水引到西区,不需要额外人力。"
赫连珏伸手想触碰装置,我下意识挡住:"小心,还没完全调试好。"
他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一步:"放肆!"
赫连珏抬手制止侍卫,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。"虞姑娘对工匠活计如此精通,实在令人惊讶。"他顿了顿,"不知姑娘可愿参加下月的行会比试?"
我挑眉。工匠行会的年度比试是城中盛事,获胜者不仅能获得丰厚奖赏,还能晋升为正式行会成员——而历史上从未有女性参加过。
"少爷说笑了,"我故意道,"女子怎能参加比试?"
赫连珏的笑容加深,眼里却没有温度:"特别的人才,自然该有特别的机会。"他微微倾身,压低声音,"我很期待看到...姑娘的真实水平。"
他离开后,莫尘忧心忡忡地看着我:"这是个陷阱。"
"显而易见。"我检查着水利装置的最后连接处,"但他给了我一个公开证明自己的机会。"
铁老当晚把我叫到他的工坊。老人从一口樟木箱中取出一把精致的铜尺,递给我。
"行会比试有三关:识材、制器、创新。"他指着铜尺上密密麻麻的刻度,"这是老夫年轻时用过的量器,精度远超寻常工具。"
我接过铜尺,发现上面最小的刻度竟然精确到毫米级别——在古代工艺中堪称奇迹。
"铁老,为什么帮我?"
老人沉默片刻,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。"你手中的时轮,不是寻常物件。"他翻开册子,里面是几张泛黄的图纸,"三十年前,皇宫曾出现过类似器物,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。"
图纸上画着一个复杂的机械结构,中心部位与我怀表上的符文惊人相似。
"这是什么?"
"天工秘境的核心机关。"铁老的声音变得极其轻微,"传说秘境中藏有上古机关术的终极奥秘,得之者可掌天地之力。"
我的怀表突然变得沉重起来。铁老按住我的手:"赫连家不简单。现任城主赫连雄年轻时曾参与过皇宫那场变故,他认得时轮。"
"所以赫连珏是冲这个来的?"
"不管为了什么,比试那天,务必小心。"
比试当天,工匠广场人山人海。我作为唯一女性参赛者,一入场就引来无数指指点点。高台上,赫连珏与几位衣着华贵的人坐在一起,想必是城中权贵。
第一关"识材":蒙眼辨别十种金属材质。我凭借现代材料学知识轻松完成,甚至指出了其中一块"精铁"其实是含碳量过高的劣质钢,引得评判的铁匠们面面相觑。
第二关"制器":用提供的材料**一把能够同时测量角度和长度的复合工具。我借鉴现代游标卡尺的原理,**出一把多功能测量仪,精度远超其他参赛者的作品。
最后一关"创新":设计并**一件能够解决实际生活难题的器具。
我取出了准备多日的作品——一台利用齿轮组和杠杆原理的自动织布机原型。
"女子就该在家织布!"观众中有人起哄,引来一阵哄笑。
我不为所动,开始演示。当这台机器在不需要人力的情况下,以三倍于手工的速度织出一段花纹复杂的布料时,全场鸦雀无声。
"这...这不可能!"评判席上一位老者站起身,颤抖着抚摸织布机,"如此精妙的齿轮配合..."
高台上,赫连珏的表情变得凝重。他侧身对身旁的侍卫低语几句,后者匆匆离去。
评判们商议了足足一个时辰。最终,铁老作为行会会长宣布结果:"本届比试优胜者——虞清越!"
广场上一片哗然。
"且慢!"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欢呼。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,胸前绣着"军械司"三字。"女子岂能入工匠行会?此乃违背祖制!"
铁老不卑不亢:"比试规则从未限定参赛者性别。虞姑娘技艺超群,理当胜出。"
"她那些奇技淫巧,谁知道是不是偷学了谁家的秘术?"军械司官员冷笑,"宇文大人已经注意到此事了。"
我心头一紧。宇文拓,军械司大匠师,王朝机关术第一人,据说性格乖戾,最恨他人超越自己。
赫连珏此时走下高台,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。"虞姑娘的才能有目共睹。"他微笑着,眼神却冰冷,"不如这样,姑娘若能解答在下一个问题,入会之事便再无争议。"
不等我回应,他继续道:"西郊矿区常有坍塌,现有支撑结构太过笨重。姑娘能否设计一种既轻便又稳固的支撑装置?"
这明显是个刁难。但我早有准备——现代矿井使用的液压支撑原理在我脑海中清晰浮现。
"给我纸笔。"
一刻钟后,我交出的设计图让在场的工匠们倒吸冷气。利用液体不可压缩原理设计的简易液压支柱,配合独特的榫卯结构,完全打败了传统的支撑方式。
"这...这是何等精妙!"一位老工匠捧着图纸的手在发抖。
赫连珏脸上的笑容终于出现裂痕。他死死盯着我,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。"虞姑娘师承何人?"
"自学成才。"我平静地回答。
铁老适时宣布:"依行会规章,今日起虞清越为正式会员,享有一应权利!"
掌声雷动中,我注意到赫连珏悄然离场,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当晚,行会为我举办了简单的入会仪式。铁老将一枚青铜徽章别在我衣襟上——这是正式工匠的标志。
"小心宇文拓。"仪式后,老人低声警告,"他视所有能工巧匠为威胁,何况你还是女子。"
回到住处,我疲惫地倒在床上。怀表从怀中滑出,落在枕边。月光透过窗棂,照在表盘上,那些符文竟然开始缓缓流动,如同活物。
我猛地坐起,抓起怀表仔细端详。这不是错觉——符文确实在重组,形成新的图案...像是一幅地图的片段?
正当我全神贯注研究时,窗外传来轻微的"咔嗒"声。
我立刻吹灭油灯,抄起枕下的防身匕首。几乎同时,窗户被无声撬开,一个黑影灵巧地翻入室内。
黑影直奔我的床铺,在枕边摸索着什么——他在找怀表!
我屏住呼吸,从背后悄然接近。就在我即将出手的瞬间,房门被猛地撞开,莫尘举着火把冲了进来。
"清越!小心!"
黑影反应极快,反手一扬,一道寒光直奔莫尘面门。少年侧身闪避,仍被飞刀划破肩膀。我趁机扑向黑影,匕首划过对方手臂。黑衣人闷哼一声,撞开窗户逃之夭夭。
"莫尘!"我扶住踉跄的少年,鲜血已经浸透他半边衣衫。
"没...没事。"他咬牙撕下衣角简单包扎,"是冲着时轮来的?"
我点头,迅速帮他处理伤口。幸好飞刀没有淬毒,伤口虽深但不致命。
"你看。"我指向怀表,符文仍在缓缓变化,"月光下它会显示地图。"
莫尘瞪大眼睛:"这是...霜寒山脉的地形!传说天工秘境就在那里!"
我们凑在一起研究这意外的发现。忽然,怀表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,发出轻微的嗡鸣声。与此同时,远处传来一阵有节奏的震动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与怀表共鸣。
"还有另一块时轮?"莫尘惊讶道。
铁老闻声赶来,看到怀表的变化后脸色大变。"收拾东西,天亮前离开。"他急促地说,"赫连家已经盯上你了。"
"但莫尘受伤了——"
"我没事。"少年倔强地站起来,"铁老,您知道些什么?"
老人叹了口气,从怀中取出一本古籍塞给我。"路上看。向北走,去霜寒山脉。那里有你要的答案。"
"您不跟我们一起走?"
"老夫留下才能拖住他们。"铁老苦笑,"记住,虞姑娘,天工秘境不是传说,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。"
古籍封面上用褪色的朱砂写着《天工开物·残卷》。
远处,犬吠声由远及近。铁老推着我们向后门走去:"快走!赫连家的搜捕队来了!"
我和莫尘匆匆收拾了简单行装。临行前,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短暂栖身之所。三个月前,我还是个迷茫的穿越者;如今,我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——找到天工秘境,解开时轮之谜。
夜色中,我们悄然离开城池,向着北方隐约可见的雪山轮廓前进。怀表在掌心微微发热,指针坚定地指向同一个方向。
而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里,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静静注视着我们的背影,手中握着一块与我怀中极为相似的、但体积更大的怀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