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时,肖亦舒看着舷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轮廓,忽然有些恍惚。
从伦敦起飞到现在,十几个小时的航程里,她几乎没合眼。论文答辩顺利通过的喜悦,对未知的忐忑,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,像拧在一起的线,缠着她的神经。手机里还存着导师最后发来的邮件,恭喜她顺利毕业,末尾那句“期待在行业峰会再见到你”,让她既感激又心虚——这个世界的肖亦舒或许有机会,可她呢?
“**,行李都取好了。”司机老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他穿着挺括的制服,手里拎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,脸上是熟稔的笑容,“先生和夫人本来想来接您的,临时有个重要的会走不开,让我一定把您安全送回家。”
“麻烦李叔了,他们忙就好,不用特意来接。”肖亦舒接过自己的随身包,跟着他往出口走。
机场大厅人来人往,中文的播报声、行李箱的滚轮声、旅客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股鲜活的烟火气。肖亦舒深吸了一口气,空气里有她熟悉的味道,却又带着点不真实。她在英国待了整整一年,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足够让她习惯那边的阴雨和冷餐,也足够让她把“肖亦舒”这个身份,慢慢融进骨血里。
坐上车,老李熟练地发动车子,汇入车流。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,高楼大厦鳞次栉比,路边的梧桐树叶绿得发亮。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城市,可透过“肖亦舒”的眼睛看过来,又多了些不一样的细节——比如街角那家不起眼的咖啡馆,原主的记忆里,肖亦骁曾在这里和孟宴臣躲了一下午,就为了避开家里安排的相亲;比如远处那栋玻璃幕墙的写字楼,孟氏集团的总部就在那里,剧里他无数次站在顶楼的落地窗前,看着这座城市从喧嚣到寂静。
“家里给您准备了接风宴,晚上先生和夫人的几个老朋友都会来,还有……孟先生也会来。”老李像是随口提起,语气里带着点八卦的笑意,“孟先生这阵子可忙坏了,听说为了一个项目,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,今天特意推了应酬过来的。”
肖亦舒握着包带的手指紧了紧。孟宴臣。
自从伦敦那次见面后,他们就没再联系过。偶尔在肖亦骁的朋友圈里看到他的消息,大多是和工作相关的——参加某个峰会,签下某个大单,或者是在慈善晚宴上捐了一笔钱。他永远像个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,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,不留一丝缝隙。
她以为回国后至少能清静几天,没想到第一天就要见他。
“知道了。”肖亦舒轻声应着,把目光转向窗外。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有点痒,又有点沉。
肖家的别墅在郊区的一个高档小区里,绿树成荫,环境清幽。车子刚拐进大门,肖亦舒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影。是肖父肖母。
她推开车门下车,肖母立刻迎了上来,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,眼眶有点红:“可算回来了,瘦了啊亦舒,在英国是不是没好好吃饭?”
“妈,我没瘦,就是长高了点。”肖亦舒笑着抱了抱她,心里暖暖的。这一年里,肖母几乎每周都给她打电话,絮絮叨叨地叮嘱她注意身体,那些细碎的关心,让她这个“外来者”也感受到了真切的暖意。
肖父站在一旁,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神里却藏着关切:“回来就好,先进屋吧,外面热。”
走进客厅,肖亦舒发现家里果然布置过了。餐桌上摆着新鲜的插花,沙发上铺着干净的亚麻布,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薰味。李阿姨从厨房探出头来,笑着说:“**回来啦?晚饭马上就好,都是您爱吃的。”
“辛苦李阿姨了。”
肖亦舒被肖母拉着坐在沙发上,问东问西。从毕业论文聊到毕业典礼,从同寝室的同学问到伦敦的天气,事无巨细。肖亦舒尽量捡着能说的说,偶尔遇到记不清的细节,就含糊地带过,幸好肖母也没深究,只是一个劲地给她塞水果。
傍晚时分,客人陆续到了。都是肖家的世交,看着肖亦舒长大的长辈,见到她回来,都笑着夸她出息了,懂事了。肖亦舒一一问好,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,心里却在默默祈祷孟宴臣晚点来。
可该来的总会来。
七点刚过,门铃响了。老李去开门,很快就领着一个人走进来。
肖亦舒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。
孟宴臣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,没打领带,领口的扣子松开两颗,显得比平时随意些。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,看到客厅里的人,微微颔首打招呼,目光平静无波。
直到他的视线落在肖亦舒身上,才顿了顿,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。
“宴臣来了。”肖父站起身和他握手,“快坐,就等你了。”
“肖叔叔,肖阿姨。”孟宴臣礼貌地问候,把礼盒递给旁边的佣人,“一点心意,祝贺亦舒毕业。”
“还带什么礼物,太客气了。”肖母笑着招呼他坐下,特意指了指肖亦舒旁边的位置,“坐这儿吧,跟亦舒聊聊天,她刚回来,你们年轻人有话说。”
肖亦舒的心跳瞬间快了半拍。她能感觉到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小块,带着淡淡的雪松味,是孟宴臣身上惯有的味道。
“在英国一切都顺利吗?”孟宴臣先开了口,声音不高,刚好能让她听清。
“嗯,挺顺利的。”肖亦舒点点头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的扶手,“就是有点忙,论文改了好多次。”
“能顺利毕业就好。”他顿了顿,又说,“听说你论文写的是新能源汽车的市场营销策略?我最近刚好在关注这个领域,有机会可以聊聊。”
肖亦舒有些意外。她没想到他会注意这些细节,大概是听肖亦骁说的吧。“好啊,不过我也就是纸上谈兵,孟先生才是专家。”
孟宴臣轻笑了一声,那笑声很淡,却像羽毛一样,轻轻扫过肖亦舒的耳膜。“别叫我孟先生了,跟亦骁一样,叫我宴臣哥吧。”
“宴臣哥。”肖亦舒犹豫了一下,还是叫了出来。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,竟有点烫。
旁边的长辈们看着他们聊天,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。肖母悄悄碰了碰肖父的胳膊,压低声音说:“你看他们俩,是不是挺般配的?”
肖父瞪了她一眼,示意她别乱说,眼里却带着点笑意。
肖亦舒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,脸颊瞬间热了起来。她连忙端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,假装没听见。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,孟宴臣的耳根似乎也红了。
晚饭很快就准备好了。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菜,大多是肖亦舒爱吃的家常菜。松鼠鳜鱼、糖醋排骨、番茄牛腩……冒着热气,香气扑鼻。
“快尝尝这个,你小时候最爱吃的。”肖母不停地给她夹菜,把她的碗堆得像座小山,“在英国肯定吃不到这么地道的吧?”
“嗯,还是家里的菜好吃。”肖亦舒由衷地说。英国的餐食再精致,也比不上这口带着烟火气的家常菜。
孟宴臣坐在她旁边,话不多,偶尔会应和长辈们几句。他吃饭依旧很克制,每一口都吃得很慢,却很专注。肖亦舒偷偷观察他,发现他几乎没动那盘糖醋排骨,大概是不爱吃甜的。
吃到一半,肖亦骁才匆匆赶来。他一进门就嚷嚷:“不好意思来晚了,公司临时有点事。”看到孟宴臣,立刻笑着捶了他一下,“你可算舍得从公司出来了,我还以为你要住在办公室呢。”
“刚忙完。”孟宴臣淡淡地说,给肖亦骁递了双筷子。
“亦舒,欢迎回家。”肖亦骁在她对面坐下,给她倒了杯果汁,“毕业快乐,哥给你准备了礼物,回头给你。”
“谢谢哥。”
肖亦骁的到来让气氛更热闹了。他话多,又会活跃气氛,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肖亦舒身上,问她毕业之后的打算。
“还没想好呢,先休息几天再说。”肖亦舒含糊地说。她其实有自己的想法,想先找份和专业相关的工作,试试能不能独立生活,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家里说。
“我觉得你可以来我们公司试试。”孟宴臣忽然开口,“市场部刚好缺人,你的专业对口,而且……我看过你的论文,很有想法。”
肖亦舒愣住了。她没想到孟宴臣会主动提出这个。去孟氏集团工作?那岂不是要天天和他见面,离剧情更近了?
“去孟氏?”肖亦骁眼睛一亮,“这个主意好啊!宴臣你可得多照顾照顾我妹妹。”
“哥,我……我再想想”肖亦舒想拒绝,可看着孟宴臣认真的眼神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他的目光很坦诚,带着点期许,不像是客套。
“没关系,我只是个提议,”孟宴臣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,“你也可以去看看其他的工作合不合适再做决定,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兴趣。”
话说到这份上,再拒绝就显得太刻意了,肖亦舒就说了实话:“我想先自己试试能不能找到工作,如果不行的话再去宴臣哥你那或者回家里公司。
听到她回应,孟宴臣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弯,虽然很淡,却真实存在。
晚饭在热闹的气氛中结束。长辈们陆续离开,客厅里只剩下肖家人和孟宴臣。肖父肖母去送客人,肖亦骁接了个电话,走到阳台上去讲了。
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肖亦舒坐在沙发上,手里捧着一杯温水,感觉有点不自在。她能感觉到孟宴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带着点探究,又有点别的什么。
“其实……”孟宴臣忽然开口,似乎想说什么。
就在这时,肖亦舒的手机响了。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连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。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,归属地是本地。
“我接个电话。”她站起身,走到阳台去接。
“喂,您好。”
“请问是肖亦舒**吗?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,语气有些急切,“我是许沁,我们……以前认识的,你还记得我吗?”
肖亦舒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许沁。
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,在她耳边炸开。
她怎么会给我打电话?剧情里,原主和许沁几乎没什么交集,她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,一个是肖家备受宠爱的千金,一个是孟家养女,看似亲近,实则疏远。
“许**?”肖亦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“有事吗?”
“我想问问你,孟宴臣是不是在你家?”许沁的声音带着点哭腔,背景里似乎还有嘈杂的争吵声,“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,我……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。”
肖亦舒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凉。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客厅,孟宴臣正坐在沙发上,低头看着手机,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。
他果然没接许沁的电话。
是因为宋焰吗?还是因为……别的?
“他在。”肖亦舒深吸一口气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中立,“需要我让他接电话吗?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然后传来许沁带着哽咽的声音:“不用了……你能不能告诉他,我在孟家老宅等他,我有话跟他说,很重要的话。”
“好,我会转告他的。”
挂了电话,肖亦舒站在阳台上,晚风吹拂着她的头发,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烦躁。
剧情还是如期而至了。许沁和宋焰的纠缠,孟宴臣的隐忍,那些让她意难平的情节,终究还是要在她眼前上演。
她转身走回客厅,看到孟宴臣已经站起身,似乎准备离开。
“宴臣哥,”肖亦舒叫住他,犹豫了一下,还是把许沁的话转达了,“许**刚才打电话来,说她在孟家老宅等你,有很重要的事找你。”
孟宴臣的脚步猛地顿住。他转过身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可肖亦舒却看到他握着手机的手指,关节泛白。
“知道了。”他只说了三个字,语气冷得像冰。
然后,他没再停留,转身快步走出了客厅。
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,肖亦舒忽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。她走到窗边,看着孟宴臣的车开出大门,汇入夜色里,很快就消失不见。
阳台上的肖亦骁打完电话回来,看到她站在窗边发呆,走过来问:“怎么了?宴臣走了?”
“嗯。”肖亦舒点点头,“许**找他,在孟家老宅。”
肖亦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骂了句脏话:“又是许沁!我就知道,只要她一出现,宴臣就没安生日子过!”
肖亦舒没说话。她能理解肖亦骁的愤怒,在他眼里,许沁就是孟宴臣所有痛苦的根源。可她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。
她想起剧里孟宴臣在老宅里对许沁说的那些话,隐忍、克制,却又藏着无尽的失望。他说:“许沁,你想要的,我给不了你,也不会再给了。”
那是他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,在她面前露出那样破碎的表情。
“亦舒,你别管他们的事,”肖亦骁看出了她的心思,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宴臣他……心里有数。”
肖亦舒点点头,心里却清楚,有些事,不是“心里有数”就能过得去的。
那一晚,肖亦舒睡得很不安稳。她总是梦见孟宴臣站在孟家老宅的门口,背影孤寂,像被全世界抛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