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场充满了惩罚意味的亲密，以我的彻底脱力告终。沈决似乎也耗尽了所有力气，他只是抱着我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，久久没有说话。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。
“为什么不求我？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，“上一世，你很会求饶的。哭着说你错了，说你再也不敢了。”
我闭着眼睛，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。
“因为我知道，求你没用。”我的声音很平静，平静得不像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暴，“你不会放过我的。”
他沉默了。
是的，他不会。他费尽心机，从地狱爬回来，不是为了听我几句求饶就心软的。他是来讨债的。
“你倒是比以前聪明了。”他说，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。我不再尝试激怒他，也不再试图解释。我像一个精致的人偶，被他摆弄着。吃饭，睡觉，看电影。他和我说话，我就回答。他不说话，我就沉默。
他似乎很满意我这种状态。他开始给我讲上一世的事情，用一种近乎炫耀的口吻。
“你记得吗？我们第一次见面，是在一个下雨天。你撑着一把伞，递给我半个面包。那时候我就在想，这个世界上，怎么会有这么温暖的人。”
他说这些话的时候，眼神温柔，仿佛在回忆最美好的时光。可我知道，他每说一句，都是在提醒我，我曾经的“表演”有多成功，也就反衬出他眼里的“背叛”有多恶劣。
“我还记得，你为了给我治手上的伤，跑遍了全城的药店。回来的时候，自己淋成了落汤鸡，还对我笑。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用手指描摹我的眉眼。
“那个时候的你，真好啊，念念。好到……让我觉得不真实。原来，那真的不是真实的。”
我静静地听着，心里却在飞速地运转。
他在用回忆攻击我，试图摧毁我的心理防线。那我也许可以……利用这些回忆，找到突破口。
“沈决，”我打断他，“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，是什么？”
他愣了一下，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提问。
“是一盆薄荷。”他很快回答，“你说你喜欢它的味道，清清凉凉的。”
“那盆薄荷，后来怎么样了？”我追问。
他的脸色沉了下去。
“被你亲手摔碎了。”他一字一句地说，“就在你杀我的那天。”
“是吗？”我看着他，眼神清澈，“可我记得，那盆薄荷，明明是在我们认识的第二年冬天，因为天气太冷，没有养活。”
他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你胡说！”
“我没有胡说。”我坐起身，直视着他，“我还记得，那天你很难过，抱着枯萎的薄荷盆栽，在阳台上坐了一整夜。第二天，是我拉着你去花鸟市场，买了一盆更好看的迷迭香回来。”
这些细节，都是真实发生过的。是我作为任务者，记录在他档案里的点点滴滴。
沈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。他的记忆，出现了偏差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？”
“因为和你有关的每一件事，我都记得。”我看着他，缓缓地说出这句话。一半是策略，一半……或许连我自己都分不清了。
他死死地盯着我，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怀疑。
一个谎言，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。而一个被扭曲的记忆，只要有一个细节对不上，整个记忆的大厦，就有可能出现裂痕。
这就是我的机会。
“沈决，你的记忆，是不是出错了？”我小心翼翼地问，像是在引导一个迷路的孩子，“你再想想，我们之间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？”
“闭嘴！”他突然暴怒，一把将我推倒在床上，床头的台灯被扫落在地，发出一声脆响，“我让你闭嘴！”
他猩红着眼睛，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。
“你想动摇我？你想故技重施？临念，我告诉你，没用的！”
他钳住我的下巴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。
“不管你记得什么，不管我记错了什么！你背叛了我，这是事实！”
我被他掐得几乎窒息，眼前阵阵发黑。
就在我以为他真的会失控杀了我的时候，他却突然松开了手，踉跄地后退了几步，靠在墙上，大口地喘着气。
他抱着头，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。
“滚……都给我滚出我的脑子……”他喃喃自语。
我明白了。重生的灵魂，承载两世的记忆，对他而言，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精神负荷。那些痛苦的、甜蜜的、被扭曲的、真实的回忆，像一团乱麻，在他的脑海里交织，折磨着他。
我的话，只是一个引子，点燃了他早已存在的混乱。
我捂着脖子，剧烈地咳嗽起来。看着他痛苦的样子，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，反而升起一种复杂的悲哀。
他也是个可怜人。
等他慢慢平静下来，他没有再看我一眼，转身走出了卧室，重重地甩上了门。
那天之后，他有好几天没有出现。
一日三餐，会由一个沉默的机器人送到门口。
我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。我开始更加努力地回忆上一世的细节，试图找出更多能够证明他记忆错乱的证据。
但同时，另一个念头，也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。
我需要一个帮手。一个来自外部的、能够打破这潭死水的人。
我的脑海里，浮现出一个温润如玉的身影。
顾逍。
他是这本书里，唯一一个能和沈决抗衡的正面角色。著名的心理医生，也是原著中，唯一一个对女主（也就是我扮演的角色）产生过好感的人。
上一世，为了不节外生枝，我一直刻意与他保持距离。
但现在，他或许是我唯一的希望。
可是，要怎么联系上他？
我检查了房间里所有的电子设备，全都被沈决做了手脚。
唯一的办法，还是得从沈决身上下手。
几天后，沈决终于再次出现在我的卧室。他看起来憔NEAPOLIS了很多，眼下有浓重的青黑。
他什么也没说，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，看着我。
我也没有说话。
我们就这样，在沉默中对峙着。
直到深夜，他才站起身，准备离开。
“沈决。”我叫住他。
他停下脚步，没有回头。
“我病了。”我说。
他的背影一僵。
“我最近……总是做噩梦，心口也疼。”我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丝脆弱，“你找个医生，给我看看吧。”
我赌他不敢让我死。
我赌他对我的身体，还存着最后一丝在意。
他缓缓地转过身，昏暗的光线里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，只能看到他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。
“你想见谁？”他问。
我的心，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顾逍。”我吐出了这个名字，“我听说，他是最好的心理医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