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司吟来到知青点门口**。
“就是她。”身后传来细碎的嘀咕，“跟死人拜堂那个。”
宋司吟回头时，几个女知青慌忙别过脸，肩膀却还在一抽一抽地颤。
“真跟死人结了婚？”有个圆脸的姑娘没忍住，声音拔尖得像铁锹刮过石头。
“可不是嘛，”旁边瘦高个的男生往地上啐了口唾沫，“昨天她刚踏进来，西头那间空屋就响了一夜，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，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的。”
“晦气死了，”穿红格子头巾的李晓丽往旁边挪了挪，离宋司吟足有两丈远，“这种人怎么还有脸来干活？”
宋司吟扯了扯嘴角，声音不高不低，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：“要怪就怪贾队长。”
风卷着她的话打了个旋，“早上天还没亮就来敲我门，非说今天的活缺不得人，我要是能不来，才懒得多走这二里地。”
人群后面传来咳嗽声，贾队长揣着袖子走过来。
“吵什么？都闲得慌？”
他瞪了众人一眼，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，“今天的活计，东头那块麦地，杂草得除干净。”
众人立马闭了嘴，各自抄起镰刀往地里走，脚步匆匆，没人敢靠近宋司吟三尺之内。
她倒也不在意，拎着镰刀慢悠悠地跟在后面。
日头爬到头顶时，地里的寒气散了些，却更显闷得慌。
宋司吟正弯腰割着草，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娇嗲的**：“哎哟……”
包雅雅捂着腰直起身，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，眉头蹙得紧紧的，声音软得像棉花糖：“明礼哥，我腰疼得厉害，怕是割不了草了。”
许明礼立刻丢下手里的活跑过去，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上衣，袖口卷到胳膊肘，露出的小臂晒得黝黑。
他伸手扶着包雅雅的胳膊，语气里满是关切：“怎么突然腰疼了？是不是早上起太早累着了？”
包雅雅摇摇头，眼角偷偷瞟了眼宋司吟，声音更低了：“不知道呢，就是突然一阵疼，动都动不了。”
许明礼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宋司吟，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。
他冲宋司吟扬了扬下巴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：“宋司吟，你去帮雅雅割草。”
宋司吟直起身，手里的镰刀还滴着草汁。
她挑了挑眉，看着许明礼：“凭什么让我去？”
许明礼愣了一下，像是没料到她会拒绝。
以前的宋司吟，别说让她帮忙割草，就是让她大半夜去挑水，她也会红着脸答应。
他皱着眉，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：“雅雅腰疼，你难道不应该帮她一把吗？都是知青，互相照应是应该的。”
“照应？”宋司吟嗤笑一声，把镰刀往地上一戳，刀柄在泥地里立得笔直，“我也腰疼，要不你让包雅雅来帮我割？”
“你有什么好疼的？”许明礼的声音拔高了些，眼里满是不相信。
在他印象里，宋司吟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，像株不起眼的野草，风一吹就弯了腰。
他的话音刚落，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刮了过来。
风里带着股说不清的凉意，像是从坟地里钻出来的，吹得人脖子后面发麻。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，手里的镰刀差点掉在地上。
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，宋司吟负责的那块地里，那些半人高的野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，齐刷刷地连根拔起，在空中打了个旋，然后“哗啦”一声堆在旁边，整整齐齐的，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。
“啊！”包雅雅尖叫一声，躲到许明礼身后，脸色惨白，“闹鬼了！真的闹鬼了！”
其他知青也吓得连连后退，手里的工具扔了一地，眼睛瞪得溜圆，看着宋司吟的眼神像是见了鬼。
“怪不得……怪不得她说腰疼……”有人结结巴巴地说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“太吓人了……快离她远点……”
宋司吟却像是没看见众人的反应，她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地块，拍了拍手上的土，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镰刀，往田埂边的树荫下走。
那里堆着几个知青带来的水壶，她拿起自己的那个，拧开盖子喝了一口。
水是早上带来的，带着点凉意，顺着喉咙滑下去，舒服得让她眯了眯眼。
许明礼还愣在原地，看着宋司吟的背影，又看了看那块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地，嘴唇动了动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风卷着草屑吹过他的脚边，他忽然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，像是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，让他浑身不自在。
宋司吟靠在树干上，看着远处忙乱的人群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。
她知道，从今天起，这些人看她的眼神，除了嫌弃和害怕，大概还会多些别的什么。
不过那又怎么样呢？
“宋司吟！你在这儿偷懒啥呢！”
一声粗嘎的呵斥打破了树荫下的宁静，贾队长挺着微凸的肚子，手里的鞭子往地上抽了抽，扬起细小的尘土。
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着，三角眼瞪得溜圆，一看就攒了满肚子火气。
宋司吟慢悠悠抬起眼。
她声音带着点刚歇下的慵懒，尾音轻轻往上挑：“贾队长，我活儿都干完了。”
“干完了？”贾队长显然不信，他撇着嘴往宋司吟负责的地块瞅了瞅，锄头规规矩矩地立在田埂边，地里的草除得干干净净，土块也翻得匀匀实实。
他脸上的怒气僵了僵，可嘴上依旧不饶人，“干完了就歇着？你看其他人，哪个不是埋头干活？就你特殊，非得躲阴凉地儿偷懒，像什么话！”
宋司吟没接话，只是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，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，在黝黑的泥土映衬下，白得有些晃眼。
她知道跟贾队长争辩没用，这人就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，尤其看她不顺眼，总觉得她是城里来的娇**，吃不了苦。
贾队长见她不吭声，更来了劲，鞭子又往地上抽了一下：“杵着干啥？去施肥！”
宋司吟一听“施肥”俩字，眉头立刻拧了起来，像是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。
她站起身，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土，“贾队长，施肥不是李大姐她们负责的吗？我今天的任务是锄地。”
“让你**就干，哪那么多废话！”贾队长把眼一瞪，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宋司吟脸上，“快去挑粪！磨磨蹭蹭的，想挨鞭子是不是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