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主任被停职调查了。
院长亲自下的命令。
毕竟，在全院领导面前把贪腐证据直接拍在PPT上，这种行为艺术太过震撼，想保都保不住。
科室里暂时由副主任老王**工作。
老王是个老好人，业务精湛，但性格懦弱，被马主任压了十几年。
现在突然掌权，他还有点不适应。
童瑶这两天异常安静。
失去了靠山，她那股嚣张气焰收敛了不少。
但她看我的眼神，还是像淬了毒的刀子。
她坚信是我在背后搞鬼，但她没有任何证据。
这种感觉，一定让她很难受。
我喜欢看她难受的样子。
下午，我正在给一个中风后偏瘫的病人做肢体功能恢复训练。
童瑶抱着手臂，靠在门边，冷冷地看着。
“季晓，你挺闲啊。”她阴阳怪气地说。
“这是我的工作。”我头也不回。
“工作？”她嗤笑一声，“一个实习生，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。我告诉你，马主任倒了，我还在。我叔叔是院长，你最好给我安分点。”
我停下手里的动作，转头看着她。
“所以呢？你想说什么？”
“把这个病人的康复计划给我。”她命令道，“下个月的优秀员工，我要了。”
**裸的抢劫。
连伪装都懒得做。
病人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，意识清醒，只是说不出话。
他听懂了童瑶的话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，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音。
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，然后站起身，走到童瑶面前。
我比她高半个头。
我直视着她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说：
“这是我负责的病人。他的康复计划，每一个步骤，都是我根据他的情况量身定制的。你想要？可以。你现在当着我的面，把他的肌张力分级、关节活动度、神经反射情况，准确地背出来。只要你说对，计划书我双手奉上。”
童瑶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
她哪里懂这些。
她进医院以来，连最基础的评估都没做过。
平时就是端着杯咖啡，在各个病房门口晃一圈，就算“查房”了。
“你……你一个实习生，敢这么跟我说话！”她气急败坏。
“为什么不敢？”我反问，“因为你叔叔是院长？可这里是康复科，我们是治疗师，不是拼爹的。你要是觉得不公平，可以现在就去院长办公室告状，说我这个实习生，因为你业务不熟练，就不让你抢功劳。”
我的声音不大，但走廊里已经有几个同事在探头探脑了。
童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。
她知道，这事要是闹大了，丢人的是她自己。
“你给我等着！”她撂下一句狠话，狼狈地跑了。
我回到病床边，老大爷激动地握着我的手，眼睛里亮晶晶的。
我对他笑了笑：“大爷，没事的，咱们继续。”
这件事很快就在科里传开了。
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变了。
从同情，变成了敬佩。
连老王主任都特意找我谈话，夸我做得对，说早就该有人治治童瑶了。
但我知道，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童瑶这种人，睚眦必报。
果然，第二天，我就被叫到了院长办公室。
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，戴着金丝眼镜，看起来文质彬彬。
童瑶坐在旁边的沙发上，眼睛红红的，像是刚哭过。
她一见我进来，就指着我说：“叔叔，就是她！她昨天在科里公然顶撞我，还联合其他同事孤立我！”
恶人先告状。
经典戏码。
院长推了推眼镜，看着我。
“季晓是吧？你一个实习生，为什么不尊重前辈？”
他的语气很平淡，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。
“童瑶虽然年轻，但也是你的老师。在医院里，要讲究论资排辈，懂吗？”
我没有反驳，也没有惊慌。
我只是从口袋里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。
然后，按下了播放键。
办公室里，立刻响起了童瑶昨天在病房里嚣张的声音：
“……我告诉你，马主任倒了，我还在。我叔叔是院长，你最好给我安分点。”
“……把这个病人的康复计划给我。下个月的优秀员工，我要了。”
录音清晰，吐字标准。
童瑶的脸，“唰”地一下全白了。
她没想到，我竟然会录音。
院长的脸色，比昨天在大会上还难看。
他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侄女，嘴唇都在哆嗦。
家丑。
这简直是天大的家丑。
还是被一个实习生，当面揭穿的。
我关掉录音笔，把它放回口袋。
然后，我看着院长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：
“院长，我尊重每一位有真才实学的前辈。但对于这种，把医院当自己家，把病人当功劳簿，公然索要劳动成果的人，我不知道该怎么‘尊重’。”
“如果您觉得，盛安医院的规矩，就是‘论资排辈’大过‘医者仁心’，那我现在就可以走人。”
“不过，在我走之前，我可能会把这段录音，连同马主任PPT里的那些东西，一起打包，发给盛安集团的董事会，还有外面的新闻媒体。”
“我想，他们应该会对一家三甲医院内部的‘企业文化’，非常感兴趣。”
我这是在威胁。
**裸的威胁。
用一个实习生的身份，威胁一家医院的院长。
听起来很可笑。
但院长笑不出来。
他知道，马主任的事情还没平息，如果再爆出这种丑闻，他的院长位置，也就到头了。
办公室里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过了足足一分钟，院长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“童瑶！还不快给季晓道歉！”
童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：“叔叔……”
“道歉！”院长的声音陡然拔高。
童瑶咬着嘴唇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她走到我面前，从喉咙里发出蚊子一样的声音。
“对……不……起……”
我没看她。
我看着院长。
“院长，我觉得，比起向我道歉，她更应该向那位被她当成交易筹码的病人道歉。”
“另外，我希望以后在康夫科，我能只凭业务能力说话，而不是看谁的叔叔是谁。”
院长的拳头，在桌子底下握得咯吱作响。
但他最终，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好，我答应你。”
我转身，离开了院长办公室。
我知道，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。
不过没关系。
我本来也不是来交朋友的。
我是来清理门户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