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国忠盯着许长青,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。
但他毕竟是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,深知此刻硬碰硬,吃亏的是自己。
这小子手里有金牌,就是个滚刀肉,万一真要被这愣头青一刀砍了,那才叫冤。
杨国忠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心头怒火,给身后的御史大夫递了个眼色。
既然武的不行,那就来文的。
朝堂辩论,是文官的看家本领。
一人一口唾沫,也能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淹死!
御史大夫心领神会,整理了一下衣冠,大步出列。
此人名叫刘文正,平日里最是道貌岸然,一张嘴能把活人说死,把死人说活。
“许大人。”
刘文正拱了拱手,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:
“你虽有金牌护身,但朝堂之上,讲的是理法,是圣人教诲。”
“你刚才口出狂言,辱骂首辅,又在大殿之上动刀动枪,成何体统?”
“圣人云:君子动口不动手。”
“你这般行径,与市井泼皮何异?”
“简直是有辱斯文,丢尽了皇家的脸面!”
这一番话,说得抑扬顿挫,正气凛然。
周围的官员纷纷点头,看向许长青的目光充满了鄙夷。
粗鄙武夫,也配站在这金銮殿上?
许长青听乐了。
他把长刀往地上一拄,双手交叠在刀柄上,歪着头打量着刘文正。
“斯文?”
许长青嗤笑一声,上下打量:
“敢问你姓甚名谁?”
刘文正一愣,挺直脊梁。
“我乃御史大夫刘文正。”
许长青一愣,其余阿猫阿狗他不知底细,这小子的恶名在京城可不小。
“刘大人是吧?”
“我若是没记错,市井之间传言你家在城南有良田千亩,光是收租的佃户就有几百户吧?”
刘文正脸色微变:
“是又如何?那是祖产……”
“祖产个屁!”
许长青直接打断他,声音陡然拔高:
“去年关中大旱,百姓易子而食,你刘家粮仓里的米都发霉了,也没见你拿出一粒来赈灾!”
“你穿着绫罗绸缎,吃着山珍海味,在这跟我讲斯文?”
“我看你是满嘴仁义道德,一肚子男盗女娼!”
刘文正气得脸红脖子粗。
“你血口喷人!”
“喷你还需要血?”
许长青上前一步,指着他的鼻子骂道:
“你身为御史,本该监察百官,为民**。”
“可你呢?”
“杨国忠放个屁你都说是香的,太后娘娘省吃俭用你却说是罪过。”
“你这双眼睛是瞎的,还是心被狗吃了?”
“我看你不是御史,你是杨家养的一条看门狗,只会对着孤儿寡母狂吠!”
“噗……”
刘文正平日里养尊处优,哪里听过这般粗俗却又直击要害的骂法,气急攻心之下,竟是一口老血没忍住,直接喷了出来。
他两眼一翻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。
“刘大人!”
周围的官员大惊失色,连忙七手八脚地扶住他。
龙椅上,赵辰看得目瞪口呆。
他手里紧紧攥着衣角,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。
太……太厉害了!
原来骂人还可以这样骂?
不用之乎者也,不用引经据典,直接扒了对方的皮,把那点脏事全抖落出来!
赵辰恨不得现在就掏出纸笔,把许长青刚才的话全都记下来,以后谁再敢放肆,朕也这么骂回去!
“竖子安敢如此!”
一声苍老怒喝紧接着响起。
只见文官队伍前列,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。
此人乃是礼部尚书宋濂,当世大儒,门生故吏遍布天下,在士林中威望极高。
连杨国忠见了他,都要礼让三分。
宋濂颤巍巍地指着许长青,胡子都在抖:
“老夫读圣贤书七十载,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廉耻之人!”
“朝堂乃庄严之地,岂容你这等粗鄙之徒在此狺狺狂吠?”
“你辱骂朝廷命官,气晕御史大夫,简直是目无王法,罪大恶极!”
“今日老夫就要替圣人,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!”
宋濂这一出场,分量极重。
原本有些慌乱的文官们顿时找到了主心骨,一个个挺直了腰杆,等着看许长青被大儒教做人。
许长青看着眼前老头,眼神微眯。
老东西,倚老卖老是吧?
行,那我就让你知道,什么叫尊老爱幼!
“宋大人。”
许长青也不恼,反而笑眯眯地拱了拱手:
“您老今年高寿啊?”
宋濂冷哼一声,傲然道:
“老夫虚度七十有六。”
“七十六了啊……”
许长青啧啧两声,围着宋濂转了一圈,上下打量着他,就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破烂货。
“我原以为,宋大人身为两朝元老,来到阵前,必有高论。”
“没想到,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!”
宋濂一愣:
“你说什么?”
许长青猛地停下脚步,脸色肃穆。
他指着宋濂,声音朗朗,响彻大殿。
“我有一言,请诸位静听!”
“昔日先皇在位时,大临国泰民安,四海升平。”
“如今尔等身为老臣,不思报效皇恩,辅佐幼主,反而结党营私,欺凌太后!”
“庙堂之上,朽木为官,殿陛之间,禽兽食禄!”
这两句话一出,简直就是地图炮,把满朝文武都骂进去了。
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。
许长青却根本不给他们插嘴的机会,手指直直戳向宋濂的老脸。
“狼心狗行之辈,滚滚当道,奴颜婢膝之徒,纷纷秉政!”
“以致社稷丘墟,苍生涂炭!”
“宋濂!”
许长青一声暴喝,吓得宋濂浑身一哆嗦。
“你枉活七十有六,一生未立寸功,只会摇唇鼓舌,助纣为虐!”
“一条断脊之犬,还敢在陛下面前狺狺狂吠!”
“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**之人!”
这番话直接将宋濂骂懵了。
每一个字,都扎进他虚伪脆弱的心脏。
断脊之犬!
他宋濂一辈子爱惜羽毛,自诩清流,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?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宋濂指着许长青,手指剧烈颤抖,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,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了。
“噗……”
一口比刚才刘文正还要壮观的血雾喷洒而出。
宋濂两眼一翻,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,重重砸在大殿的金砖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彻底晕死过去。
“宋大人!”
“快传太医!”
大殿内瞬间乱成一锅粥。
文武百官看着站在中央,气定神闲的许长青,眼神里终于露出了丝丝忌惮。
这小子本身实力如何不好说,可确实牙尖嘴利的吓人。
杨国忠看着倒在地上的宋濂,脸色阴沉。
不动刀子硬碰硬也就罢了,怎么文斗也输了?
眼前许长青根本不按套路出牌,完全就是个流氓,偏偏这个流氓还有文化,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,让人根本还不上嘴。
“够了!”
杨国忠怒喝一声,压下大殿内的嘈杂。
他阴毒目光盯着许长青:
“许长青,你逞口舌之利,算什么本事?”
“如今国库空虚是事实,边关缺粮也是事实!”
“你骂倒了宋大人,难道就能变出银子来吗?”
“若是拿不出银子,太后削减用度便是势在必行!”
“这是为了大临江山!”
杨国忠不想再和许长青对骂,直接跟你谈钱。
没钱你就得低头!
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。
所有人都看向许长青。
是啊,骂人爽是爽了,可钱呢?
许长青看着杨国忠那副胜券在握的嘴脸,上前两步。
“杨阁老,谈钱多伤感情啊。”
许长青笑得像只狐狸:
“不过既然你提了,那咱们就来打个赌如何?”
杨国忠冷漠开口:
“赌什么?”
“你不是说国库空虚吗?”
许长青竖起一根手指:
“一个月。”
“给我一个月时间,我不动太后娘娘的一分一毫,也不加百姓的一文赋税。”
“我会让国库充盈几分,筹集百万银两,让边关将士吃饱穿暖!”
“若是做不到……”
许长青眼神一冷,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:
“我这颗脑袋,你拿去当球踢!”
满朝哗然。
一个月筹集百万银两?
还不加赋税?
这简直是痴人说梦!
如今大临国库亏空,就算是财神爷下凡,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变出这么多钱来!
杨国忠愣了一下,随即狂喜。
这小子终究还是年轻,太狂妄了!
这是自己把脖子伸到了铡刀底下啊!
“好!”
杨国忠生怕许长青反悔,当即大喝一声:
“满朝文武作证,陛下作证!”
“若是你一个月内筹不到银子,不仅你要死,太后娘娘也要依祖制,撤帘归政,移居西山!”
许长青眉毛一挑:
“若是老子做到了呢?”
杨国忠冷笑:
“若是你做到了,老夫这首辅之位,拱手相让,归隐山田!”
“从此以后,老夫见了你,退避三舍!”
“成交!”
许长青打了个响指,笑得灿烂无比。
老狗,这可是你自己跳进坑里的。
就在这时。
珠帘后,一直沉默的陆玉鸾终于开口了。
她的声音不再颤抖,而是透着一股莫名来的愉悦……
“传哀家懿旨。”
“御前侍卫许长青,护驾有功,才辩无双,深得哀家心意。”
“特赐同乘凤辇,送哀家回宫!”
此言一出,大殿内再次死寂。
同乘凤辇?
这可是皇帝才有的待遇!
太后这是在当众打杨国忠的脸,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告自己极为看重许长青。
杨国忠心中再怒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。
许长青转过身,冲着小皇帝赵辰眨了眨眼,然后大步走向珠帘。
珠帘掀开。
陆玉鸾端坐在凤椅上,美眸里水波荡漾,看着许长青的眼神,简直要拉丝了。
刚才许长青在大殿上舌战群儒,骂晕大儒的话语,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里。
这才是能给她遮风挡雨的男人!
许长青走上前,极其自然地伸出手。
陆玉鸾将保养得宜的玉手搭在他的掌心,借力起身。
两人并肩走出大殿,在满朝文武呆滞的目光中,扬长而去。
只留下一个嚣张至极的背影。
以及……
还在龙椅上奋笔疾书,疯狂记录骂人语录的小皇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