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。
在老家,未出阁的姑娘或是守寡的妇人,若是与人私通怀了孽种,被族里知道了,下场只有一个,就是被装进猪笼,活活沉入池塘淹死。
“开弓没有回头箭。”
白佳玉接过药包,直接将那颗黑乎乎的易孕药丸扔进嘴里,就着冷茶咽了下去。
药丸带着一股苦涩的草药味滑入腹中,她却像是没尝到一般,神色没有丝毫变化。
“我既然走了这条路,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。”
话落,她抬起手将三根手指搭在自己的另一只手腕上,闭上眼睛,静静地感受着脉搏的跳动。
喜歌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模样,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。
她知道小姐是被逼到了绝路。
孙家这一大家子都是吸血的蚂蟥,大少爷更是对小姐虎视眈眈。
若不是小姐急中生智,说自己怀了孕,怕是早就被他们打包送给那个什么赵厅长当姨太太了。
小姐这么做,是为了活命。
可这......这实在是太险了!
片刻后,白佳玉睁开眼,失望叹息。
脉象平稳,毫无动静。
还是没有怀上。
也是,哪有那么巧的事。
裴昀虽体力惊人,可毕竟只那么两次。
看来,还得再去找他“借”一次。
可一想到裴昀那张冷硬的脸和他那双能洞悉人心的眼睛,白佳玉就觉得头疼。
这个男人太过敏锐,也太过危险。
而且,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吴静,敢去给他下药,再让她这只黄雀在后头捡便宜了。
她必须想个别的法子。
她现在是裴母看重的大夫,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出裴宅,这是她最大的优势。
该怎么利用这个优势呢?
喜歌看着白佳玉紧锁的眉头,那张釉白的小脸上神色变幻,一会儿是凝重,一会儿是思索,心里七上八下的,也不敢出声打扰。
不知过了多久,白佳玉的嘴角忽然勾起狡黠的笑容。
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,看得喜歌心里直发毛。
“喜歌。”
白佳玉忽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一阵风:“你记一下,等会儿从后门出去,再帮我抓几味药。”
“当归一钱,川芎一钱,白芷两钱,还有......曼陀罗花,要半两。”
喜歌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记,听到前头几味药还没觉得什么,可当“曼陀罗花”四个字钻进耳朵里时,她猛地瞪大了眼睛。
!!
这不是做蒙汗药的方子吗?!
“小、小姐......您要这个做什么?”喜歌结结巴巴地问,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。
上回让她去买易孕的药材,她就吓得半死。
这回竟直接要买制蒙汗药的料了!
小姐她到底想做什么啊?
这胆子,真是越来越大了!
白佳玉粉唇微扬。
做什么?
自然是要给裴老板上猛药了。
翌日,天刚蒙蒙亮,许成果然又来了孙家。
许成敲响了门,说是裴家请白小姐过去复诊。
大房和二房的人闻声都从屋里探出头来。
大少奶奶撇了撇嘴,酸溜溜地对自家男人说:“瞧瞧,这才几天就成裴家的座上宾了,这寡妇的命,倒比咱们还好。”
二少奶奶更是把眼白都快翻到天上去了。
白佳玉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色暗纹旗袍,外面罩了件灰色的薄开衫,提着药箱缓步走出厢房。
她冲着屋里的老太太福了福身子:“妈,儿媳去了。”
老太太只从鼻子里“嗯”了一声。
坐上那颠簸却又比黄包车体面百倍的轿车,白佳玉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,手指在旗袍口袋里轻轻摩挲着一个纸包。
那是她昨夜熬到半宿,将曼陀罗花碾碎,混合着几味安神助眠的药材,连夜制出来的。
今日,她定要把裴昀放倒,再借一次他的种。
车子一路开进裴宅。
白佳玉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。
裴母的房里点了安神的檀香,正靠在窗边的太师椅上打盹,听见动静,立刻睁开了眼。
“佳玉来了。”
裴母的脸上堆满了笑,比昨天热络得多,唤她佳玉。
白佳玉微微颔首应声。
裴母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,又忙不迭地让下人奉上热茶。
“婶子今天气色瞧着好多了。”白佳玉放下药箱,顺势打量了一圈。
来时一路都没瞧见裴昀的影子,他那辆扎眼的轿车也不在门口。
莫不是人根本不在这庄园里?
那她连夜备下的东西,岂不是白费了功夫?
裴母笑得合不拢嘴,拍着白佳玉的手背夸赞:“可不是咋的,你那医术真是神了,婶子昨儿喝了一副药,夜里就睡得踏实多了,胸口那股子闷气也散了,活了这大半辈子,就没这么舒坦过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下人端上茶水,白佳玉端起来,温热的茶水滑入喉咙,她心里那点希望却凉了半截。
正想着,裴母叹了口气。
“就是到了后半夜,身子骨里头又跟有小虫子在爬似的,翻来覆去地难受,心里头发慌。”
闻言,白佳玉心神一动。
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?
她放下了茶杯,重新搭上裴母的手腕,细细诊脉。
片刻后,她蹙起眉头:“您这病根子深,郁气散了,但气血还没补上来,夜里阳气弱,虚火上浮,自然觉得不适,这病需得时时看着,才能对症下药。”
裴母点了点头,想到什么,面露难色。
白佳玉看准了时机,安静地等着。
果然,裴母犹豫再三,还是开了口:“佳玉啊,婶子有个不情之请......你看,能不能在家里住上一晚?这样夜里我再难受,你也能及时给我瞧瞧。”
白佳玉心头窃喜,面上却是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,慌忙站起身,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。
“婶子,这......这可使不得!”
她拧着眉,声音又轻又软:“您信任我,我知道,可我毕竟是孙家的媳妇,是个寡妇,这要是夜不归宿,传出去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。”
“我死了不要紧,不能污了孙家的门楣,更对不起我那死去的丈夫啊。”
她说着,眼圈就红了,一副恪守妇道、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。
裴母一听这话,心里顿时涌上浓浓的愧疚。
诶哟喂!
她怎么忘了这茬?
这孩子命苦,年纪轻轻守了寡,自己还提这种过分的要求,实在是太不像话了。
裴母刚想把话收回去,白佳玉又再度开口:
“不过,也并非全无办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