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静讨厌周一的早晨。更准确地说,她讨厌每一个需要和江源共进早餐的早晨。
阳光透过落地窗,在昂贵的橡木餐桌上投下几道光斑。骨瓷餐盘里盛着煎蛋和芦笋,
摆盘精致。空气中飘着现磨咖啡的香气。一切都符合她对生活品质的要求,
除了餐桌对面的那个男人。江源正小口吃着吐司,动作很轻,甚至有些拘谨。
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质T恤,头发有些乱,眼神低垂,
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这个豪宅格格不P入的温吞气息。“城南的那个项目,下午开董事会。
”俞静开口,声音清冷,像玻璃杯碰撞。她没有看江源,目光落在手边的平板电脑上,
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。“嗯。”江源发出一个鼻音。“爸的意思是,让二叔的人接手。
”她继续说,手指在屏幕上划过,留下一道细微的摩擦音。“哦。”江源又应了一声,
然后拿起牛奶杯,喝了一口。俞静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。她关掉平板,屏幕暗下去,
倒映出她毫无表情的脸。三年了。结婚三年,她和他之间的对话,多数都是这样的一问一答。
不,连问答都算不上,只是她的单方面告知,和他毫无意义的回应。
他是她父亲三年前亲自为她挑选的丈夫。一个背景干净到可疑的孤儿,
一个除了温顺和沉默就一无是处的男人。父亲说,他要的,
就是一个绝对不会觊觎俞家产业的、安分的女婿。江源做到了。他安分得像一件家具。
一件会呼吸、会做饭、会把她的高跟鞋擦得一尘不染的家具。“我今晚有个晚宴,
不回来吃饭了。”俞静站起身,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。“好。要喝醒酒汤吗?我提前炖上。
”江源终于抬起头,眼睛里带着一种她早已习惯的、小狗一样的关切。俞静没有回答。
她转身走向玄关,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,发出一连串清脆、坚决的声响。每一个声响,
都像是在远离身后那个让她感到窒息的、温吞的世界。她拉开门,门外站着她的司机和助理。
她坐进车里,车辆平稳地驶出别墅区。透过车窗,她看到江源还站在门口,身影越来越小。
她拿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号码。“喂,是我。帮我查个人,江源。对,我丈夫。
三年来所有的一切,通话记录、消费、行踪,我都要。”说完,她挂掉电话,闭上眼睛,
靠在真皮座椅上。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,而婚姻,就是那片温柔却令人窒斥的深海。
她必须找到一个出口,或者,至少找到一点能让她信服的、这片海洋里真实存在的东西。
2夜色如同浓墨,将整座城市浸染。俞静从一场虚与委蛇的晚宴中脱身,
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。她让司机提前下班,自己开着车,
漫无目的地在城市的快速路上行驶。车载音响里放着低沉的大提琴曲,
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霓虹。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。下午的董事会,她输了。
城南那个她跟了半年的项目,最终还是落到了二叔,俞振邦的手里。她知道,
这背后一定有鬼。俞振邦的方案漏洞百出,根本不可能获得合作方的认可。手机震动了一下,
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。“想知道城南项目为什么会输吗?来南郊三号仓库。一个人来。
”俞静的心脏猛地一缩。这是一个陷阱。一个显而易见的、粗糙的陷阱。但她别无选择。
那个项目对她太重要了,是她能否在家族里真正站稳脚跟的关键。她调转车头,
向着短信里的地址开去。南郊的废弃工业区,在深夜里像一头匍匐的巨兽。
三号仓库的铁门虚掩着,里面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。俞静深吸一口气,推门走了进去。
仓库里空空荡荡,只有中央吊着一盏孤零零的钨丝灯。灯下,站着一个男人,
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,也是二叔俞振邦的头号走狗,李威。“俞总,真有胆量。
”李威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和戏谑。“我的项目方案呢?”俞静开门见山。“你的方案?
哦,你说那个啊。”李威拍了拍手,从仓库的阴影里,走出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,
手里提着麻绳和胶带。“你的方案很好,好到……我们直接拿来用了。
”俞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她明白了。李威偷了她的最终方案,给了合作方,
所以俞振邦才能赢。“你们想干什么?”她一边说,一边悄悄向后退去。“不干什么。
只是想请俞总在这里住几天,等我们和合作方签完正式合同,自然会放你走。
”李威挥了挥手,“动手。”两个男人狞笑着逼近。俞静转身就跑,
但高跟鞋限制了她的速度。她被其中一个男人抓住手臂,巨大的力道让她无法挣脱。
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。就在这时,仓库的铁门,被人从外面,缓缓地推开了。
一个身影逆着光,站在门口。他还是穿着那件白天的T恤,手里甚至还提着一个保温桶。
是江源。“老婆,我给你送醒酒汤来了。”他的声音还和早晨一样温和,甚至带着一丝歉意,
仿佛打扰了一场派对。“你们……在忙吗?”李威愣了一下,随即爆发出大笑:“这是谁?
哦,我想起来了,是俞家的那个窝囊废赘婿!怎么,来英雄救美了?
”那两个壮汉也停下动作,用看小丑一样的眼神看着江源。江源没有理会他们。
他的目光落在俞静被抓住的手臂上,那里的皮肤已经因为用力而泛红。他的眼神,
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。“放开她。”他说。声音不大,但很清晰。“你说什么?
”抓住俞静的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小子,我劝你最好……”他的话没能说完。
江*源动了。俞静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。前一秒,他还站在十米开外。下一秒,
他已经出现在那个壮汉的面前。只听见一声沉闷的、骨头碎裂的声音。
壮汉那只抓着俞静的手臂,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折过去。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,
松开了手。江源顺势将俞静拉到自己身后。然后,他看都没看那个惨叫的男人,一记手刀,
精准地砍在他的喉结上。惨叫声戛然而止。男人像一滩烂泥一样,软软地倒了下去,
身体抽搐了两下,再也不动了。整个仓库,死一般地寂静。
李威和另一个壮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取而代代的是极致的恐惧。江源甩了甩手,
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。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保温桶,汤已经洒了出来。他叹了口气。
“汤洒了。”他轻声说,像是在惋惜一件珍宝。然后,他抬起头,看向剩下的两个人。
他的眼神里,再也没有一丝温和。那是一种俞静从未见过的、如同深渊般的冰冷和死寂。
“现在,”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,“我们可以谈谈,谁是窝囊废了。”3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仓库里的空气,粘稠得如同水银。李威和他仅剩的那个手下,像两尊被钉在地上的雕像,
一动不敢动。汗水从他们的额角滑落,滴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,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圆点。
俞静躲在江源的身后,身体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。
她能闻到江源身上传来的、淡淡的洗衣粉味道,这熟悉的味道,
此刻却和眼前血腥的场景形成了最诡异的对比。她的丈夫,
那个每天早上为她准备早餐、晚上等她回家的男人,刚刚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,
瞬间废掉了一个人。“你……你到底是谁?”李威的声音干涩、嘶哑。
江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。他向前走了一步,皮鞋踩在水泥地上,发出轻微的摩擦音。每一步,
都像是踩在李威的心脏上。另一个壮汉终于从恐惧中反应过来,他从腰后掏出一把折叠刀,
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。他咆哮着,向江源冲了过来。“我杀了你!
”俞静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。她没有听到预想中的惨叫,只听到一声清脆的“咔嚓”声,
和一声沉闷的倒地声。她睁开眼。那个壮汉已经倒在了地上,
喉咙上插着他自己的那把折叠刀,鲜血正从伤口处汩汩冒出。而江源,站在原地,
连姿势都没有变过。他好像只是随意地抬了一下手,就完成了一次死亡的交接。
李威彻底崩溃了。他双腿一软,瘫坐在地上,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,
一股骚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。“别杀我……别杀我……”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,
“是俞振邦!是俞振邦让**的!方案是他偷的,人也是他找的!不关我的事!
”江源走到他面前,蹲下身子。他那双总是显得很温和的眼睛,此刻近距离地看着李威,
里面没有任何情绪,像两片黑色的玻璃。“俞振邦。”江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,
像是在记忆一个物品的编号。“他在哪儿?”“在……在城外的‘云顶会所’!
他今晚在那里谈生意!”李威竹筒倒豆子一样,把所有信息都说了出来。江源站起身,
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,仔细地擦了擦刚才碰过壮汉的手。然后,
他把手帕扔在李威的脸上。“处理掉。”他对李威说。李威愣住了,不明白他的意思。
“这两个人。”江源指了指地上的一死一伤,“天亮之前,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。
如果你做不到,或者,如果我今天在这里出现的消息,有第三个人知道……”他没有说下去,
但李威已经明白了。他看着江源的眼睛,疯狂地点头,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。
江源不再看他,转身走到俞静面前。他眼神里的冰冷瞬间褪去,
又变回了那个温和的、甚至有些卑微的赘婿。他伸出手,想去扶她,
但看到自己手上可能沾染的血污,又把手收了回去。“老婆,你没事吧?吓到你了。
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。俞静的大脑一片空白。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,觉得无比陌生。
三年的婚姻,她第一次发现,自己对他一无所知。“我们……回家。”她用尽全身力气,
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。江源点点头,脱下自己的外套,
披在俞静因为受惊而冰冷的肩膀上。然后,他拉着她的手,走出了这座人间地狱。回到车上,
俞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全是软的。她发动汽车,手抖得厉害,好几次都差点熄火。
江源坐在副驾驶上,沉默着。他没有解释,没有辩解,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。
车开到别墅门口,俞静停下车,却没有熄火。她转过头,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。
“你,到底是谁?”江源沉默了很久。久到俞静以为他不会回答。然后,他转过头,看着她,
一字一句地说:“我就是江源。你的丈夫。”他的眼神真诚、坦然。
俞静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。因为她知道,他在撒谎。或者说,他只说了一半的真话。
他是江源,是她的丈夫。但他,绝不仅仅是江源。4接下来的几天,
别墅里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。江源还是和以前一样。他准时做饭,打扫卫生,
在俞静出门时为她准备好外套,在她回家时递上拖鞋。他的眼神和语气,还是那么温和。
仿佛南郊仓库那个夜晚,只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。但他越是这样“正常”,
俞静就越感到不正常。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他。她发现,江源走路没有声音。
无论是在铺着地毯的客厅,还是在光洁的大理石走廊,他移动时,总是像一只猫,悄无声息。
她发现,江源对她情绪的感知,敏锐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。有一次,她在公司受了气,
回家时已经极力掩饰,但江源在她进门的一瞬间,就给她倒了一杯温水,
轻声说:“水温正好,喝了会舒服点。”他好像能直接“看”到她压抑的怒火。她还发现,
江源的身体上,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疤。有一次,她半夜醒来,看到江源在浴室里换药。
他的后背上,有一道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侧腰际的巨大疤痕,像一条狰狞的蜈蚣。
还有一些小一些的、形状不规则的伤口,看起来像是子弹留下的。这些发现,像一块块拼图,
在俞静的脑海里,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而危险的轮廓。那天晚上,俞静故意说自己要加班,
却提前回了家。她把车停在离别墅很远的地方,悄悄地走了回去。
她看到江源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没有开灯。黑暗中,只有电视屏幕的光,
在他脸上明明灭灭。电视上正在播放一部外语电影,没有字幕。江源看得津津有味。
那是一部非常冷门的、东欧小语种的文艺片。俞静敢肯定,全城都找不到几个能听懂的人。
她没有进去,只是在门外静静地站着。晚些时候,江源的手机响了。他接起电话,
只说了一个字。“喂。”然后,就是长久的沉默。俞静听不清电话那头在说什么,
但她能看到江源的侧脸,在电视屏幕的光线下,变得像刀锋一样冷硬。几分钟后,
江源挂掉电话。他站起身,走到玄关,从一个极其隐秘的角落里,
拿出一个黑色的、半个手掌大小的仪器,在房间里扫了一圈。仪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。
做完这一切,他才走到酒柜旁,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,一饮而尽。俞静的心,沉到了谷底。
那个仪器,她认识。是军用级别的反窃听探测器。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。回到车里,
她拨通了之前那个**的电话。“查得怎么样了?”“俞总,这个人……有点邪门。
”侦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,“我们查了他所有的官方记录,从出生证明到学历,
再到入职履历,天衣无缝。但是,我们走访了他所谓的‘母校’和‘前公司’,所有人都说,
查无此人。他的整个身份,就像是凭空捏造出来,然后被完美地植入到了系统里。
”“继续查。”俞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。挂掉电话,她靠在方向盘上,感到一阵无力。
一个伪造的身份,一身诡异的伤疤,极强的反侦察意识,
还有那晚展现出的、非人的格斗技巧。江源,你到底藏着多少秘密?你留在我身边,
又到底是为了什么?5城南项目最终还是回到了俞静的手里。李威在仓库事件的第二天,
就主动撤销了与合作方的意向合同,并且向俞氏集团递交了辞呈,人间蒸发。
二叔俞振邦在董事会上暴跳如雷,却拿不出任何证据,
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块肥肉被俞静重新夺走。俞静赢得兵不血刃,却心事重重。她知道,
这一切都是江源的功劳。他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、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方式,替她清扫了障碍。
这种感觉很奇怪。一半是前所未有的安全感,另一半是如履薄冰的恐惧感。
她开始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“进攻”。晚餐时,她状似无意地提起:“我今天看到一篇报道,
讲的是塞尔维亚的雇佣兵,还挺有意思的。”江源正在给她盛汤的手,顿了一下,
只有零点五秒,但被俞静敏锐地捕捉到了。“是吗?”他把汤碗放到俞静面前,
语气和往常一样,“我很少看新闻。”“报道里说,那些人都是格斗专家,精通多国语言,
还会反追踪。”俞静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。江源拿起自己的碗,开始吃饭,
没有接话。俞静的心里升起一丝挫败感。他像一块海绵,能吸收掉她所有的试探,
不留任何痕生的痕迹。周末,俞静提议去一家新开的射击俱乐部。
江源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,但还是答应了。俱乐部里,教练在给俞静讲解持枪的要领。
俞静学得很认真,但她的眼角余光,一直锁定在旁边的江源身上。江源显得兴致缺缺。
他站在一旁,百无聊赖地看着墙上的海报,像一个被老婆硬拉来逛街的丈夫。轮到俞静射击,
她举起枪,对着二十米外的靶子,连开五枪。结果可想而知,全部脱靶。“第一次都这样,
很正常。”教练安慰道。俞静放下枪,看向江源:“你不想试试吗?”“我不会。
”江源摇头。“试试吧,就当玩玩。”俞静坚持。江源在俞静的注视下,
有些不情愿地拿起枪。他持枪的姿势很别扭,像是第一次摸到这种东西。他闭上一只眼睛,
瞄了半天,才扣动扳机。子弹打在了靶子的最边缘,勉强上靶。教练笑了:“这位先生,
你的天赋可能不在射击上。”江源也憨厚地笑了笑,把枪还给了教练,
一副“我就说我不会吧”的表情。俞静的眼神,却在那一刻,变得无比复杂。
因为她看得清清楚楚。在江源举枪的那一瞬间,他那温吞的、有些懒散的站姿,消失了。
他的肩膀、手臂、手腕,形成了一条绝对稳固的直线。他看似随意的瞄准,
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锐利如鹰。更重要的是,他在射击时,
有一个极其细微的、非专业人士绝不可能有的习惯——他的食指,在扣动扳机前,
轻微地、有节奏地敲击了两下护圈。那像一种肌肉记忆,
一种刻在骨子里的、与枪械融为一体的律动。他在演戏。他在用一种拙劣的演技,
拼命地向她证明:我只是一个普通人。俞静没有戳穿他。她只是走过去,拿起自己的包。
“我们回去吧,有点累了。”回家的路上,两人一路无言。车里的气氛,
比任何时候都要压抑。俞静终于明白,她和江源之间,隔着的不是秘密,
而是一道深不见底的、用谎言和伪装砌成的墙。而她,正站在墙的这一边,
拼命地想找一个缝隙,窥探墙那边的真实世界。6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。俞静的公司,
因为城南项目,需要和一家国外的科技公司进行一次紧急的视频会议。对方的首席技术官,
是一个德国人,固执且傲慢。会议进行得异常艰难。对方提出的技术壁垒,
俞静团队里的所有工程师都无法解决。翻译在中间传话,更是隔靴搔痒。眼看谈判即将破裂,
俞静急得满头是汗。这时,一直在旁边默默给她端茶倒水的江源,忽然走到了电脑前。
“我来试试。”他说。俞静的团队成员都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。
江源没有理会他们。他戴上耳机,对着麦克风,
说出了一长串流利、地道、甚至带着柏林口音的德语。那一瞬间,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。
视频对面的那个德国技术官,脸上傲慢的表情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专注。
接下来的半个小时,成了江源的个人表演。他没有谈商业,而是和那个德国人,
用纯粹的技术语言,开始讨论起了对方引以为傲的那个技术壁垒。他从底层代码的逻辑缺陷,
一路聊到架构设计的冗余问题,引用的全是最前沿的、甚至还未公开发表的学术论文。
那个德国人,从一开始的惊讶,到中途的凝重,再到最后的钦佩。他甚至拿出笔记本,
开始记录江源说的某些观点。会议结束时,德国人主动站起身,对着摄像头,
向江源鞠了一躬。“先生,您对技术的理解,远超我的想象。能与您交流,是我的荣幸。
合作的细节,我会让我的商务团队,明天就和俞总敲定。”危机,就这么化解了。会议室里,
俞静的团队成员,看着江源的眼神,像在看一个外星人。俞静挥了挥手,让他们先下班。
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“你……”俞静想问什么,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。
“我大学时,选修过德语。”江源的解释,还是那么平淡,那么……无懈可击。俞静笑了。
那是一种混合着无奈、荒唐和一丝丝甜蜜的复杂笑容。她走到江源面前,第一次,
主动伸出手,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了的衣领。她的指尖,不经意地触碰到了他的脖颈。
“江源。”她轻声说,“谢谢你。”这是她第一次,用这种近乎温柔的语气,叫他的名字。
江源的身体,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她。他的眼睛里,
倒映着窗外的万家灯火,像一片深邃的、藏着无数秘密的星空。那一刻,俞静忽然觉得,墙,
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。只要墙的那一边,站着的是这个人,就足够了。
她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决定。“明天,搬回主卧来睡吧。
”7生活仿佛真的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。江源搬回了主卧。两人之间,虽然还是话不多,
但那种冰冷的隔阂,正在慢慢融化。俞静不再把他当成一件家具,她会询问他的意见,
会和他分享工作中的趣事。而江源,也似乎更加放松了,他脸上温和的笑容里,
多了一丝真实。俞静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,
觉得他们就像一对最普通的、正在慢慢磨合的新婚夫妻。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。他叫阿坤,
是俞静公司新来的保安队长。身材不高,但很精悍,脸上总带着一种谦卑的笑容。
他是通过正规的安保公司推荐来的,履历无可挑剔。但俞静第一眼看到他,
就感到一种莫名的不舒服。他的眼神。那种谦卑的笑容下,藏着一种狼一样的、审视的目光。
这天下午,俞静提前下班,江源来公司接她。两人并肩走出大楼。阿坤站在门口执勤。
看到他们,他立刻迎了上来,脸上堆着笑。“俞总好,江先生好。”俞静礼貌地点了点头。
江源的脚步,却在那一瞬间,停住了。他的目光和阿坤的目光,在空中交汇了零点一秒。
没有火花,没有杀气。只有一种旁人无法察觉的、信息的高速交换。“江先生,
您的鞋带散了。”阿坤忽然弯下腰,指了指江源的脚。江源低下头,看了一眼,
然后蹲下身子系鞋带。就是这个极其短暂的瞬间。阿坤的身体,以一个微小的幅度,
向着江源的方向侧了一下。他的嘴唇,以一种几乎无法看清的幅度,动了几下。
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是唇语。江源系好鞋带,站起身,对阿坤笑了笑:“谢谢。”然后,
他拉着俞静的手,走向停车场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。坐进车里,俞静的心却狂跳不止。
她看不懂唇语。但她看懂了江源的反应。在阿坤说话的那一瞬间,江源的瞳孔,
收缩到了针尖大小。那是一种遇到天敌时,最本能的、极致的警惕。“那个保安,你认识?
”俞静不动声色地问。“不认识。”江源回答得很快,“怎么了?”“没什么。
”俞静没有再追问。她知道,问了也没用。暴风雨,要来了。果然,从那天起,
各种各样的“意外”开始发生。先是公司的服务器,在深夜遭到了一次极其专业的黑客攻击,
目标直指城南项目的核心数据。幸好江源提前预警,俞静将所有数据做了物理隔离,
才没有造成损失。然后,是俞静的车,在一次保养后,被人动了手脚。
刹车系统里的一个关键零件,被换成了一个有细微裂痕的次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