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2
迎亲队伍绕城一圈,终于抵达将军府。
喜乐声震天响,柳灵终于察觉我这个师父情绪不稳,临时换了喜娘搀扶她入场。
我隐在喜堂最角落的阴影里,看着萧临渊执起柳如烟的柔荑,将一只翡翠玉镯缓缓套进她的手腕。
那玉镯成色极好,在红烛映照下泛着盈盈水光——我认出这是萧家世代传给长媳的信物。
我及笄那年,萧临渊想将这个镯子作为生辰礼物送给我,我低头拒绝,让他留到大婚时在亲手给我戴上。
一股腥甜涌上喉头,我死死咬住嘴唇。
有那么一瞬间,我想冲上去掀翻喜案,质问柳灵凭什么抢我的未婚夫?
揪着萧临渊的衣襟问他这三年来为何诈死欺我?
更想问满堂宾客,为何合起伙来将我蒙在鼓里?
可我终究只是攥紧了医袋中的银针,任由针尖刺入掌心。
“一拜天地——”
司仪高亢的唱和声中,我看着他们齐齐跪倒在红毡上,萧临渊的背影依旧挺拔如松。
“二拜高堂——”
柳灵的母亲笑得见牙不见眼,萧临渊的双亲牌位被供在香案正中。
“夫妻对拜——”
在萧临渊俯身的刹那,我突然站起身,击掌三声。
掌声清脆,在喧闹的喜堂里格外刺耳。
满座宾客愕然回首,而我迎着萧临渊骤然抬起的目光,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。
两行热泪滚落,在腮边凝成冰凉的痕迹。
他瞳孔猛地一缩,握着红绸的手紧了紧,青筋暴起。
但转瞬又恢复成那副淡漠模样,仿佛方才的失态只是我的错觉。
指甲更深地陷入皮肉,我想我定是疯了。
我抖着手从袖中摸出一方素帕——萧临渊坠崖前我未来得及送出的礼物,五年来,淌满我追思的眼泪。
咬破指尖在上面写下:
“萧临渊,我不祝你们白头偕老,我咒你们——生不同衾,死不同穴!”
写完才惊觉这诅咒多么可笑。
他此刻正与新人交拜天地,我的怨毒于他不过蝼蚁撼树。
未等新人行合卺礼,我转身离席。
再多留一刻,我怕袖中银针会不受控制地飞向那对璧人的咽喉。
夜风刺骨,我踉跄着走在长街上,身后喜乐声渐渐远去。
半年前,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条关于他的模糊线索,再一次彻底断了。
我回到城北那间荒废的偏院——从前萧临渊教我习剑的地方。
窗棂上还挂着我编的剑穗,积了厚厚的灰。
我对着铜镜里形销骨立的影子,摸到腰间药囊。
是巡夜的老衙役发现不对,撞开了门。
小老头平日总爱絮叨“沈大夫你该往前看”,那一刻却吓得说不出话,抖着手擦去我嘴角溢出的黑色血液。
在药王谷醒来时,对上的我师父布满血丝的双眼。
“霜丫头!多得老夫也不说了,这五年我都看在眼里,都说‘情深不寿’!”
“你下次再干蠢事之前,想想临渊,他会同意你用治疗患者的双手,毒死自己吗?”
“边关战事未停,每天都有士兵、百姓四处寻医,这世道,你得替他守着!”
替他守着?
没有萧临渊的日子,像一把钝刀,日夜磋磨着骨血。
我和他从总角之交,到军营相随,再到生死相托的灵魂伴侣。
只差一步,合婚庚帖都写好了,只等他战事稍歇,到年底完婚。
直到那场鹰嘴崖的埋伏,那支染血的断箭。
失去萧临渊,我像个孤魂,飘荡在边关的每寸土地。
我问过采药的疆民,问过贩马的胡商,问过戍边的老兵......
每一次都只能得到同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。
现在他回来了,穿着大红喜服,将属于我的玉镯戴在了别人的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