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，是地狱。
顾衍躺在ICU里，身上插满了管子，各种仪器发出单调的“滴滴”声，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计算我银行卡里余额的倒计时。
主治医生找我谈话，言辞恳切但残酷：“顾**，你哥哥的情况非常不乐观。除了腿，更严重的是脑部因缺氧造成的损伤。后续的治疗、康复、护理，将是一笔天文数字。你要有心理准备。”
我点头，平静地问：“医生，最坏的结果是什么？”
“成为植物人。”医生扶了扶眼镜，目光里带着同情，“最好的结果，是醒来，但大概率会有严重的后遗症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我站起身，朝他鞠了一躬，“无论如何，请用最好的药，最好的方案，钱的事，我会解决。”
走出医生办公室，我做的第一件事，是拉黑了江川和他母亲的所有联系方式。
我不需要他们的假意关心，更不屑于他们的施舍。
我翻出手机通讯录，从上到下，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段人情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开始打电话。
“喂，张姐，是我，顾念......对，我遇到点急事，你之前说看好的那套市中心的小公寓，我还卖，价格可以再低十万，但我要求全款，三天内到账。”
“李总，我是顾念......我手头那个跟了半年的项目，所有资料和人脉我都整理好了，五十万，转给你，你接手。”
“雯雯，帮我个忙，把我那几个**版的包都挂到二手平台，尽快出手......”
我像一个冷酷的商人，将过去几年积攒的所有资产，无论是物质的还是情感的，一一变现。朋友们都很错愕，雯雯在电话那头急得快哭了：“念念，你到底出什么事了？你和江川不是要结婚了吗？怎么会缺钱？”
“分了。”我言简意赅，不想多做解释。
情绪在此刻是最无用的奢侈品。
挂断电话，我看着手机银行里不断跳动的数字，离第一笔高昂的ICU费用还差一大截。
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，一夜未眠，大脑却前所未有地清醒。靠变卖家产是饮鸩止渴，我需要一个能持续生钱的渠道。
一个被我尘封了三年的名字，忽然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——“Nian”。
这是我大学时期的代号。
那时候，我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，在国际一个顶尖的设计师平台上匿名接活。
我的UI设计作品，以极简、高效、直击用户痛点的风格，在圈子里小有名气，甚至有几家硅谷的初创公司向“Nian”抛出过橄榄枝。
但后来，我和江川在一起了。
他不喜欢我太“拼”，不喜欢我比他更受瞩目。
他说：“念念，女孩子不用那么辛苦，有我呢。你的才华，以后用在我们的家，我们的公司上，不好吗？”
为了他那句“我们的公司”，我亲手埋葬了“Nian”，心甘情愿地去做他公司里一个拿着死工资、才华被磨平的小设计师，每天的工作就是按照他的意愿改稿，改到他满意为止。
现在想来，真是可笑至极。
我打开落满灰尘的笔记本电脑，吹开键盘上的灰，登录那个久违的账号。
后台有几百条未读私信，大多是过期的合作邀请。
我直接忽略，点开了平台的项目招标区。
一个加粗、标红的标题瞬间抓住了我的眼球。
【盛天科技“方舟计划”系统UI/UX整体解决方案，预算：八位数，上不封顶。】
盛天科技！
国内互联网行业的巨无霸，其掌舵人沈暮，更是出了名的商业奇才，行事狠辣，眼光毒到近乎苛刻。
据说，盛天内部的设计团队提交了十几版方案，都被沈暮毫不留情地打了回来，这才破天荒地选择公开招标。
这是一个机会，一个能让我一战翻身的机会。
但它的难度，也和它的诱惑力一样巨大。
投标截止时间，是明天中午十二点。
我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，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重新燃烧。
这不仅仅是为了钱，更是为了唤醒那个被我亲手杀死的自己。
我买了两杯最浓的美式咖啡，在医院附近找了个24小时的网吧，戴上耳机，隔绝掉周围所有的嘈杂。
键盘敲击的声音，在寂静的午夜里，像密集的战鼓。
我忘了时间，忘了饥饿，忘了悲伤，脑海里只有线条、色块、交互逻辑和用户心理模型。
那些被压抑了三年的灵感，如同冲破闸门的洪水，汹涌而出。
第二天上午十一点五十分，距离截止还有十分钟，我将一份完成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概念方案，连同一个动态演示视频，通过“Nian”的账号，提交了上去。
点击发送的那一刻，我浑身脱力，趴在键盘上。
就在我即将睡过去的时候，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是一条银行短信，张姐的购房款到账了。
我立刻将钱转到了医院的账户上。
做完这一切，我才安心地闭上眼睛。
顾衍，再等等我。
我不会让你有事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