川西龙门山的晨雾里，半人高的玛尼堆藏着诡异——红布包裹着的野樱桃红得像血，
粗陶碗里的青稞饼悄无声息缺了角。林墨嚼碎樱桃的瞬间，
测绘仪屏幕闪过个穿藏蓝围裙的身影，指尖的甜香还没散，后颈已贴上淬了冰的凉意。
接下来的夜里，她在睡袋里撞见那双浑浊的眼，
胸口压着海子的湿冷；测数据时经纬度总乱跳，悬崖边差点坠海的恍惚里，
老妇人举着羊毛小人喊她“来”。
直到外婆的声音从卫星电话里钻出来：“她把你当儿子了，那樱桃是引魂果。
”柏枝蘸着净魂水洒出去的刹那，尖叫声刺破山林。林墨才懂，有些执念藏在松针缝里，
不是科学能解的谜——就像那个等不到儿子的卓玛奶奶，只是想把偷尝樱桃的姑娘，
留在能看见海子的地方。林墨的登山靴踩碎了最后一片霜花，
测绘仪的三脚架在青石上磕出闷响。川西龙门山脉的晨雾还没散，
乳白色的雾气裹着松针的冷香，贴在她汗湿的后颈上，激得她打了个寒颤。
背包侧袋里的卫星电话硌着腰，那是进山前局里特批的紧急设备，黑色外壳上还贴着局徽，
在雾里泛着冷光。“小林，等等！”老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，带着喘。
这位五十岁的老测绘员背着半人高的背包，藏蓝色工装裤上沾着泥点，
手里的砍刀还挂着新鲜的荆棘，“前面那片林子不能随便进，老乡说那是‘寄魂地’。
”林墨回头，阳光刚好从雾缝里漏下来，
照在她胸前的工作证上——照片里的姑娘眉眼锐利，嘴角带着点桀骜。
作为测绘局最年轻的技术骨干，她刚从珠峰测绘项目下来，靴底还沾着珠峰大本营的沙砾。
她抬手敲了敲测绘仪屏幕，上面跳动的经纬度清晰得很，“周哥，
咱们是测‘龙门山断裂带周边地形’，不是来搞民俗调研的。”旁边的小杨赶紧跟上，
这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攥着记录本，眼镜片上蒙着雾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：“墨姐，
周哥说得对，我外婆就是这附近的，她说寄魂地是给无主亡魂留的，不能乱碰。
”他怀里还揣着个布包，走路时偶尔露出点黑色毛线头，
林墨前几天在山下集市见过他蹲在羊毛摊前挑线，问起时只说“给我妈带的”。
林墨嗤笑一声，抬手擦掉测绘仪镜头上的雾。她的人生信条是“数据不会骗人”，
从**到阿里，再到珠峰大本营，
她见过的极端环境比这凶险百倍——暴风雪里靠指南针和经纬度找营地，
冰裂缝边缘测海拔，从来不信什么“亡魂”“禁忌”。三人踩着松针往里走，
海拔逐渐升高，树木越来越密。老周走在最前面，手里的砍刀时不时劈断拦路的荆棘，
嘴里念叨着：“以前队里有个小伙子，在这山里捡了个玛尼堆上的青稞饼，
后来天天说看见穿藏装的老太太跟着他……”他突然顿住，弯腰捡起颗野樱桃，
红色果皮沾着露水，“对了，山里野果别乱摘，去年林业站说有片樱桃树染了霉，
吃了会头晕。”“周哥，都2024年了。”林墨打断他，指着前方缓坡，
“前面地势平缓，等高线密集度低，适合设第一个观测点。
”她没注意到老周手里的樱桃悄悄扔进了草丛，也没看见小杨攥着记录本的手紧了紧。
话音刚落，小杨突然“呀”了一声，手里的记录本差点掉在地上：“墨姐，你看那边！
”林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心脏猛地一跳。不远处的缓坡上，堆着一座半人高的玛尼堆，
石块垒得整整齐齐，上面没刻任何经文——和她在**见过的玛尼堆都不一样。
玛尼堆前摆着三样东西：一个粗陶碗，里面盛着捏得紧实的青稞饼；一个锡壶，
壶嘴还挂着点酥油茶的奶渍；最扎眼的是个红布包，里面露出几颗野樱桃，
红得像滴在雪地上的血，在灰绿色的草木间，鲜艳得有些诡异。“这就是寄魂堆。
”老周脸色沉下来，快步走过去，一把按住林墨伸出去的手，掌心的老茧硌得她生疼，
“别碰！这是‘过路供’，给回不了家的魂吃的，碰了会被缠上。”“缠上？”林墨挑眉，
挣脱开他的手，指尖已经碰到了红布的边缘，粗糙的布料带着潮气，“周哥，您测绘三十年，
还信这个？”她看向那几颗野樱桃，阳光照在上面，果皮光滑得像打了蜡，
“这山里潮成这样，樱桃居然没烂，说不定是老乡刚放的。”小杨凑过来，小声说：“墨姐，
我外婆说，寄魂堆的贡品不能动，特别是红樱桃，
那是‘引魂果’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，眼睛盯着玛尼堆，
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。“什么引魂果，就是普通野果。”林墨不耐烦了，
她最烦这种没根据的说法。作为名牌大学地理系的高材生，
她能用气压、湿度、土壤成分解释山里的一切——雾是逆温层造成的，
松针的香味来自挥发油，唯独不信“亡魂”。她大步走过去，在老周和小杨的惊呼声中，
一把掀开红布包，抓起一颗野樱桃。樱桃的果肉冰凉，捏在手里沉甸甸的，
带着股奇异的甜香，和她在**吃过的高原樱桃完全不同。“小林！快放下！
”老周冲过来想抢，却被林墨侧身躲开，她的登山靴在松针上打滑，差点摔在玛尼堆上。
林墨举起樱桃，冲两人扬了扬下巴，然后张开嘴，狠狠咬了下去。“咔嚓”一声，
甜美的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炸开，带着股松针的清冽，比她吃过的任何樱桃都甜。
她三两口就把几颗樱桃吃了个干净，把果核随手扔进草丛，拍了拍手：“味道不错，
看来这位‘魂’的品味还行。”老周的脸白得像纸，嘴唇哆嗦着，却什么也没说，
只是蹲下身，把红布包重新盖好，对着玛尼堆深深鞠了一躬。他的手指碰到粗陶碗时，
突然顿了顿——碗里的青稞饼边缘，悄无声息地缺了一小块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。
小杨则站在原地，脸色发青，眼镜片上的雾越来越浓，他死死盯着那堆石块，嘴里念念有词，
像是在说“别来找我”。林墨没在意两人的异样，拿起测绘仪开始调试。阳光穿过树冠，
在她的工作手册上投下斑驳的光斑，她低头记录数据时，没注意到测绘仪屏幕角落，
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——穿藏蓝色围裙，黑色头发盘在脑后，像个老妇人的轮廓。
三人的测绘小组是野外作业的标配：老周负责路线规划和后勤，
知道哪里能找到干净的水源（比如山腰的泉眼，水流经花岗岩过滤，比瓶装水还干净），
哪里能避开滑坡区（他会看土层颜色，深褐色的土容易塌）；小杨负责记录数据和打下手，
每天把观测到的经纬度、海拔、地形特征整理成表格，
晚上还要和局里同步数据；林墨是核心，负责操作高精度测绘仪，确定关键观测点，
绘制地形图——她的手稳，在珠峰零下三十度的环境里，还能精准对焦，
这是局里公认的。白天的工作枯燥而辛苦。他们在密林中穿梭，登山靴陷进腐叶里，
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——腐叶下可能藏着深沟，去年就有个驴友掉进去摔断了腿。
蚊虫围着脸转，林墨的脖子上被叮了好几个包，她却浑然不觉，
眼里只有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字。有次她差点踩进蛇洞，是老周一把拉住她，砍刀劈下去时，
蛇洞里的草屑溅了她一裤腿。吃午饭时，老周煮了锅酥油茶，倒在三个搪瓷杯里。
茶是他从家里带来的，砖茶熬的，加了牦牛奶和盐，香味飘在林子里，引来几只小鸟。
林墨喝了一口，突然皱起眉：“周哥，这茶怎么有股铁锈味？”老周愣了愣，
喝了一口：“没有啊，挺香的。”他把自己的杯子递过去，“你尝尝我的。
”林墨接过杯子，喝了一口，还是铁锈味，像是嚼了一把生锈的钉子。小杨也跟着尝了尝，
点头道：“墨姐，是你太累了吧？我觉得挺好喝的，比我外婆煮的还香。”他说着，
又喝了一大口，嘴角沾着奶渍。林墨把茶碗推到一边，拿起自己带的压缩饼干。
可饼干刚放进嘴里，她就吐了出来——嘴里满是沙粒的粗糙感，像是嚼了一把碎石子，
还带着股土腥味。“怎么了墨姐？”小杨紧张地问，递过来一瓶山泉水，
“是不是饼干过期了？我这里还有牛肉干。”“没事。”林墨压下心里的疑惑，
只当是自己味觉出了问题。她拿起水壶，灌了几口山泉水，冰凉的水滑过喉咙，
带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，和早上吃的野樱桃味道一模一样。她没注意到，水壶里的水面上，
浮着一根细小的黑色头发，不是她的。下午的工作很顺利，林墨甚至觉得自己的状态格外好，
测绘仪的对焦比平时更精准，记录的数据也没有丝毫偏差。她把这归功于山泉水补充了体力，
完全没把早上的“寄魂堆”当回事。老周几次想提樱桃的事，
都被她用“测完这个点再说”打断，小杨则一直低着头，偶尔抬头看她时，
眼神里满是担忧。直到晚上扎营，怪事开始了。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搭帐篷，
老周生起篝火，火焰噼啪作响，烤得人暖洋洋的。小杨在旁边整理白天的数据，
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的脸，他时不时抬头看林墨，像是有话要说。林墨坐在篝火边，
翻看着工作手册，突然觉得后颈一凉，
像是有人在背后吹了口气——可周围的树都是静止的，篝火的火苗也没动。她回头，
身后只有黑漆漆的树林，风吹过树叶，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，像有人在窃窃私语。
更奇怪的是，篝火明明很旺，她却觉得冷，那股寒意不是从外面来的，
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，和在珠峰遇到的暴风雪完全不同。“墨姐，你冷吗？
”小杨注意到她的异样，递过来一件外套，是他的冲锋衣，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，
“山里晚上凉，别冻着了。”林墨接过外套穿上，拉链拉到胸口，却还是觉得冷。
她抬头看了看天，繁星满天，没有一丝云，银河清晰得像条银色的带子，按理说不该这么冷。
老周正在给帐篷加固，看到她裹着外套还发抖，皱了皱眉：“是不是白天出汗太多，着凉了？
我这里有感冒药。”“不用，可能就是累了。”林墨摇摇头，把工作手册塞进背包，
准备进帐篷休息。她没看到，篝火的影子里，多了个细长的轮廓，像个站着的人。夜里，
林墨被冻醒了。帐篷里闷热得像蒸笼，她却裹着睡袋，浑身发抖。睡袋是羽绒的，
在珠峰都够用，此刻却像层薄纸。她想翻身，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——四肢像灌了铅，
脖子也僵硬得转不动，只有眼睛能勉强转动。“睡眠瘫痪。”她心里默念，
试图用科学解释眼前的状况。以前在珠峰熬夜测绘时，她也遇到过这种情况，只要冷静下来，
过几分钟就能恢复。那时队友还开玩笑，说她是“被珠峰的风冻住了”。可这次不一样。
她清晰地感觉到，有东西压在她的胸口，很重，
带着股潮湿的泥土味和酥油味——和早上玛尼堆前的味道一模一样。她努力转动眼球，
看向帐篷门口，借着月光，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。那是个老妇人的轮廓，
穿着藏蓝色的围裙，黑色的头发盘在脑后，用一根银簪固定着。她的裙摆湿漉漉的，
不断有水滴下来，“滴答、滴答”落在帐篷的地布上，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，老妇人的手里，拿着几颗红樱桃，和她早上吃的一模一样，
果皮上还沾着露水。林墨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，她想叫，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她眼睁睁看着那个老妇人缓缓走过来，停在她的睡袋前，弯下腰。她看不清老妇人的脸，
只能看到一双眼睛，浑浊却锐利，死死地盯着她，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东西。
老妇人的手抬起来，指甲很长，带着点泥土，快要碰到她的脸时，
隔壁帐篷里传来老周的鼾声，响亮而突兀——老周睡觉总是打鼾，
在珠峰时还吵得她睡不着。老妇人的动作停住了，她直起身，深深地看了林墨一眼，
然后像一缕烟似的，消失在帐篷门口。压在胸口的重量和寒意瞬间消失，林墨猛地坐起来，
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她摸了摸睡袋，胸口的位置果然有一片湿痕，
那股泥土和酥油混合的味道，还萦绕在鼻尖。她抓起手电筒，冲出帐篷。外面月朗星稀，
篝火已经灭了，只剩下一堆灰烬，冒着微弱的青烟。老周和小杨的帐篷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，
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。林墨站在原地，山风吹过，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。
她低头看自己的手，指尖还残留着樱桃的甜香——这不是幻觉。她绕着帐篷走了一圈，
在门口的草地上，看到一串湿漉漉的脚印，很小，像是女人的鞋印，脚印尽头，
是一片被踩倒的草，草叶上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，像樱桃汁。接下来的几天，
林墨的状态越来越差。她开始失眠，一闭上眼睛，就会看到那个穿藏蓝色围裙的老妇人，
看到她站在玛尼堆前，手里拿着几颗红樱桃，对她招手。有时老妇人会站在测绘仪旁边，
看着她记录数据，屏幕上的经纬度会突然变成乱码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。
她的味觉也变得越来越奇怪：老周煮的青稞粥，在她嘴里变成了苦荞壳的味道，
剌得喉咙疼；小杨带来的牛肉干，嚼起来像树皮，还带着股霉味；只有喝山泉水时，
才能尝到一丝正常的甜味，可水里偶尔会浮起细小的黑色头发，她每次都慌忙倒掉。
她开始拒绝吃任何东西，只靠喝山泉水和偶尔吃一块巧克力维持体力。
她的脸一天天消瘦下去，眼窝深陷，原本明亮的眼睛也变得浑浊，
颧骨上还泛起不正常的红晕——像发烧，却又没有发烧的症状。测绘工作也频频出错。
她拿着测绘仪对焦时，屏幕里总会闪过老妇人的身影，有时在远处的山坡上，
有时在近处的树林里；她记录的数据，第二天复核时，总会发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偏差，
比如海拔多了十米，经纬度偏了几分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篡改过。有次她测完一个观测点，
把数据交给小杨，小杨对比地图后，脸色发白：“墨姐，
这个点的经纬度……在地图上是悬崖啊。”林墨抢过地图，果然，
她记录的位置在地图上标着“陡崖，禁止靠近”，可她明明站在平缓的坡地上测的。
她盯着测绘仪屏幕，突然看到屏幕角落里，老妇人的身影一闪而过，嘴角像是带着笑。
“是你搞的鬼！”林墨猛地把测绘仪摔在地上，屏幕裂了道缝。老周和小杨吓了一跳，
赶紧跑过来，老周捡起测绘仪，心疼得不行：“这仪器几十万呢，你疯了？”“是她！
